李凌与广东音乐

2021-01-13 来源:本网原创稿

林韵  林笳

  李凌同志的去世,使广东音乐界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李凌生在广东,家乡的音乐从小就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李凌1913年出生于台山县大良乡,在乡下度过了童年。20世纪二三十年代,商品经济比较发达、文化生活相当活跃的珠江三角洲,经历了一场以吕文成为主将的粤剧革命,伴随着粤语在戏剧中的使用,唱腔的改革和创新,琴谱曲集的刊印,西洋乐器的引进,广东音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当时,民间乐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精于演奏又擅长作曲的粤乐大师脱颖而出,传统曲目经过推陈出新,创作出一大批清新悦耳的广东小曲。音乐唱片的兴起和电台广播的风行,更是为粤乐的传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本土音乐文化与外来音乐文化的撞击和融合中,旋律优美、富有岭南特色的广东音乐,与北国的古乐、江南丝竹成三足鼎立之势,不仅在粤语地区,而且在全国产生了广泛影响。李凌的青少年正是在这样的音乐氛围中度过的。1980年,李凌以《音乐小春秋》为副标题写了一组文章,其中谈到他在少年时期与广东音乐的关系。据他自述,父亲喜欢唱粤曲,常邀几个农民兄弟弹唱粤剧。读高小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位音乐教师,能弹洋琴,会唱粤曲,跟爱好音乐的校长一道弹唱粤剧,吸引了许多乡民来聆听。这给年少的李凌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学校把粤剧唱段作为音乐教材,更使他对粤曲唱腔的迷恋,达到了走路时曲不离口的程度,不久,他就把整个折子戏背下来了,并且被学校选去参加区里的比赛,主唱《夜吊白芙蓉》并得奖。
  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李凌出于爱国热情奔赴延安,成为鲁艺第二期学员。据梁寒光、朱荣辉回忆,李凌和几位爱好音乐的广东籍青年,常相聚在宝塔山下的平房前,弹奏广东小曲,他们的活动,甚至吸引了朱德总司令和叶剑英参谋长参加。在延安鲁艺的学习和生活,无疑给李凌的一生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从此,他立志以音乐为终身职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解放后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为繁荣和发展中华民族的音乐艺术而努力不懈地工作。
  李凌十分重视对民族民间音乐遗产的挖掘、整理和研究。1947年,他在香港创办中华音乐院,为了挖掘广东音乐遗产,花了两年多时间专门整理广东小曲。他对广泛流传的曲目作了选择、校对,编了两本《广东音乐》,并且对粤剧唱腔进行分析,写了粤剧音乐研究的文章,刊在集子上。在50年代,他把多年来对广东音乐的收集、整理的成果,分别以曲集《广东音乐》(上下册)、《广东戏曲音乐》的形式由音乐出版社出版,为后人继续选编同类曲谱提供了借鉴。80年代,李凌担任“四大集成”之一的《中国民族民间器乐曲集成》的主编,他把这项工程称为“几千年的壮举”,对于整理工作的每一阶段都提出了具体要求,并且有针对性地提出“百花皆选”的原则,要求从事编选的人员提高音乐艺术辨别力,在编选时尽量注意全面一点,只要比较好的,各种题材,各种风格,各种情趣的乐曲,都要一视同仁。
  解放后李凌虽然身居北京,但一直关心广东音乐的成长,特别是粉碎“四人帮”后,为了复兴广东音乐,做了大量工作。1978年,广东省民间音乐研究室重新恢复编制,并且在1981年开始出版音乐季刊《民族民间音乐研究》。经过几年的努力,这份具学术性、知识性和通俗性的季刊获准向国内外发行,刊号改名为《民族民间音乐》。李凌早年从事新音乐运动,曾创办《新音乐》月刊,有着丰富的办刊经验,并且深知音乐刊物在研究和推广音乐艺术中的重要性。他接受了我们的邀请,担任《民族民间音乐》的名誉主编。李凌对这份以弘扬民族民间音乐为己任的刊物寄予厚望。1985年,季刊改版后以崭新的面貌与读者见面,他在《致海内外的音乐朋友和读者》中指出,这份刊物不仅要介绍和研究我国民族民间音乐艺术,推动和活跃民族民间音乐生活,而且负有国际民族民间音乐交流的任务。翌年,我们请李凌同志为新的一年《民族民间音乐》季刊写几句话,他没有敷衍地写应景文章,而是针对当时民族乐坛面临的新情况有感而发,以《民族民间音乐往哪里走?》为题,寄来了长篇评论。“民族民间音乐走在崎岖的路上”,“不甘心消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要作一番研究,要作一番挣扎”,一个又一个醒目的小标题,引人深思,催人奋进。1990年,刊物遇到了巨大的经费困难,李凌知道后,跟民间音乐研究室的同志们一样心急如焚,亲自写信给叶选平省长和广东省委宣传部的领导。
  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民族民间音乐》出版了42期后于1993年停刊。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在哀悼李凌逝世的时候,回忆起这段往事,心中的滋味,何止酸甜苦辣!
  李凌曾任中央乐团团长,中央歌舞剧院党委书记,中国音乐学院院长,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全国文联书记处书记等职务,但是,在我们的心目中,他首先是广东音乐的一位知音。他对广东音乐的历史和现状,广东音乐的艺术风格、地方色彩、音乐语言、曲式、旋法、乐器,在宏观和微观上都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并且发表了大量评论文章。李凌对广东音乐的厚爱,除了因为他出生于广东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对民族民间音乐的认识。他经常自豪地说,我国是世界音乐艺术中历史最悠久、品种最多的一个国家,我国的民族民间音乐,浩瀚如海,蕴藏丰富,是用之不尽的音乐源泉。在他看来,我国新的音乐艺术,如果不是建立在民族音乐的传统上,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李凌关于民族音乐的见解,至今仍然给人以启迪。
  中华民族是伟大的民族。我们的前人创造了世界上最为出色的文化,其中包括民族民间音乐,它需要后人去继承和发扬光大。弘扬民族音乐的优秀传统,是千秋万代的事业,每一代人都应当作出自己的贡献。解放以来,广东音乐在普及和提高上取得了可喜成果,群众性的弹唱活动,高水平的专业演出,传统唱腔的改革,新乐曲的创作,欣欣向荣的局面令人感到鼓舞。五六十年代,在我省的城市、乡村、厂矿、学校,到处都可以听到悠扬的广东音乐,普普通通的一间中学,也会有自己小小的民乐队。十年“文革”动乱,广东音乐受到空前浩劫,“文革”后,它的发展,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古人云:“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吕氏春秋·适音》)“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孝经》)我们的前人是深知“功成制礼,治定作乐”的道理的。今天,要把广东建设成为文化大省,富有浓郁地方特色、在全国乃至世界都享有盛誉的广东音乐,理应得到充分的重视。
  来源:《粤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