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名臣叶梦熊

2021-05-08 来源:本网原创稿

叶永继

  叶梦熊(1538—1598年),字男兆,号龙塘,改龙潭,又号华云,广东归善(今惠州市)人。年十六为邑庠生,为文有气概。嘉靖四十年(1561年)中举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登进士。
  初仕为福建福清知县,该地习俗,民间有事,多入官府,求判断曲直。衙门官吏即往往上下其手,借机谋取私利,以致吏治败坏,百姓怨怒。叶梦熊到任,首先严肃法纪,规定在官之人必须严以律己,不得利用职权以私害公,违者严惩;并自己带头,作出表率。自此,上下吏员不敢以私犯公,官风民风为之一变,全县大治。叶以廉能,闻名远近。三年后,升任户部主事。不久改山西道监察御史,论列大政,刚正无私,不避权贵。
  隆庆四年(1570年)冬,亡居蒙古草原的元后裔鞑靼部首领俺答汗之孙把汉那吉因聘妻三娘子为祖父所夺,愤而降明。俺答汗请明廷送其孙北还,并因求封贡及开通互市。由于俺答汗多年来屡屡率兵侵扰明边,杀掠居民,抢劫物资,并一度逼犯京师,令明王朝防不胜防,叶梦熊等御史认为“敌情叵测”,不可轻信,极力反对朝廷受降封贡,遂逆当权人物大学士高拱、张居正之意,叶被贬黜外放,降为陕西郃阳(今作合阳)县丞。在郃阳两年,深得民心,升河南归德府推官;离任之时,百姓依依不舍,立“去思碑”以作纪念。
  至归德数月,迁南京户部主事,不久督理凤阳仓。粮仓督理,历来为肥差。旧例,凤阳多额羡,加上诸卫所官员坐罪补交银两,每千以十分之四入于督理官员腰包。叶梦熊认为此乃“以仓场为市”,放纵官员侵渔贪赃,愤然将其裁革,每年由此为国家省下银两数万。
  万历二年(1574年),叶转户部郎中。不久升任江西赣州知府。府当湘、赣、闽、粤四省要冲,关津商旅辐辏,人视为利之渊薮。叶梦熊下车伊始,即清积弊,定规章,节管榷,罢关市无名之征。辖下十县,每月考课,所属官员依治绩殿最,给以不同奖惩,百姓如获新生。该府有剧寇叶甲,数世穴居安远县万山之中,至其孙叶楷,倡众聚徒,纵横行劫,官府不能制。叶梦熊报准军门江一麟,定下计策,暗中访得曾与叶楷属下有来往之人,让其策动叶楷部分心腹下山,对他们真诚相待,晓以大义,再让其返回。数月后,大部分人已有归服之心。叶梦熊就适中之地黄乡堡建社学、行乡约、立保甲,其子弟愿求学者送至府城延师督教。不久,下山者众,连叶楷宗族也有不少人投向官府。叶梦熊又派人上山,明言降者可免罪从籍为编户,否则将攻灭巢穴,玉石俱焚。后叶楷率万人反,官军预据阨塞,并伺机进击,楷众纷纷倒戈呼应。楷大败,与妻、子自焚而死。多年动乱之地,终于平定。江一麟感慨而叹:“百年大憝,太守不动声色,一旦芟除,真妙算哉!”为便于管理,叶梦熊将其地从安远分出,另设长宁县治(今江西寻乌)。百姓感戴,就所在设庙祀之。捷奏朝廷,诏赐金帛。但未及论功,叶以母忧归乡。服除,补安庆知府。
  万历初,张居正当国,改革赋役制度,推行一条鞭法。万历六年(1578年),下令全国“弓田”,即清丈土地,将各地耕种之田查实上报。有的地方官吏为多报田亩迎合上意,竟不顾实情,虚假浮夸,丈量务求苛刻。叶梦熊治安庆,接抚台孙光祜弓田之令,下檄不满旬日,即被催促完报,且要求连同山坡湖荡丈量充数。叶认为此乃讠眉上害民之举,抗言:“安庆邑多沮洳,冬望平芜,春夏即为鱼鳖窟。若从合议,是我为民厉阶也。”丈量时仍从实际出发,务崇宽大,与民休息。由此得罪抚台,一纸疏奏,以“缓令”之罪,被罚夺俸禄三月。但他仍以治理一方为己任,率领百姓抗旱、计诛扰民大盗等,治绩有口皆碑,以致皇帝赐玺书褒奖,赠其父爵如其官,母称恭人。
  万历十年(1582年),叶梦熊升云南副使,备兵金腾;未到任,改浙江巡海兵使。时沿海警报频频,屡有倭寇犯扰。叶至四明(今浙江宁波)、舟山等地,尽召外海渔船,编次界限,勒为部伍,教技击,缮器械,使各地在在皆兵,倭寇难犯,沿海晏然,且年省饷金之半。
  此时,因北部、东北部边境蒙古各部对明王朝时顺时逆,反复无常,朝廷诏求治边人才,台省交章推举叶梦熊,七上其名,两年后调永平道(今河北卢龙)兵备。刚至任,即建议督府王一鹗:“破敌莫如车战火攻。边事久驰,宜依古式制轻车神炮。盖车轻则易驰,炮重则及远。”并提供车、炮图式制法。王采纳其议,依法督造。适逢辽东战事告急,轻车神炮运至战场,锋芒初试,敌众披靡,官军大胜。疏闻朝廷,取大炮样品至京,令军事重镇辽东、宣府、大同、太原、固原等北方九边依式制造;并下诏慰劳,升叶为左参政。万历十四年(1586年)评考,在全国外官考核中,叶以廉能,治绩第一,皇帝亲自赐宴,以资鼓励。在任六年,敌不敢犯边。
  任山东按察使,著“慎刑条约”,申令有关部门治案要慎重认真,不得“轻议轻逮”,否则“狱成而释之,民受枉者多矣”。山东境内,一时案情减少,“狱为之清”。
  万历十七年(1589年),从山东右布政使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贵州。境内贵竹诸司,附籍者虽大半为中原移民后裔,但土官土司统治,桀骜不驯,盘剥沉重,民不堪命,朝廷欲改土归流却多年议而不决,矛盾不断激化。叶梦熊奏请添置新贵县,派驻流官,增设新兵。百姓“始获睹汉官威仪”,矛盾缓和,社会渐趋稳定。
  万历十八年(1590年),鞑靼火落赤部攻扰洮州(今甘肃临洮)、河州(今甘肃临夏),陕西告急,朝议调叶梦熊巡抚陕西。叶单车就道,直趋河州,缮甲兵,治车炮,日飨士卒。敌占莽刺、捏工两川为据点,部落数十响应。叶授密计,先击走火部,余众溃逃,俘斩无算,陕边得以安宁。
  万历十九年(1591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于兰州造大炮千门,一时军威大振,据松山、河套之敌闻声远遁。
  万历二十年(1592年)四月,致仕副总兵宁夏哱拜(蒙古西部人)及其子承恩,戍卒刘东阳、许朝士等勾结卜失兔部倡乱宁夏(卫名,今宁夏银川),杀抚臣,劫主将,胁宗室,攻取河西四十七堡,全陕震动。明廷派兵部尚书魏学曾督兵击之,但敌势浩大,难有进展。朝议增发援兵,诸将多惮行,叶梦熊“慷慨以杀贼自任”,洒泪上疏自请,被允以原官协同督府,刻期剿敌。叶日夜兼程与魏学曾会合,恰逢敌众数万进攻。叶命骁将麻贵率千人出其不意击之,城上则发炮相助,敌退走。后来敌又攻城北,叶亲自率军搏战城下,士卒人人争先。敌大挫而回,退守宁夏镇城,再不敢轻易出击,双方形成僵局。不久魏学曾以“玩寇”罪被劾罢去,叶梦熊受命代行其职,赐以尚方宝剑。叶激励将士,引黄河水灌攻敌城;并亲冒矢石督战,用炮火攻焚城楼,击退敌人援兵两万;另以蜡书射入敌营,离间敌党。城内商民纷起响应,敌首领内讧,互相猜疑残杀。提督李如松趁机率各部急攻入城,哱拜自缢,全家自焚死,宁夏平。献捷京师,朝野大庆。叶梦熊推功魏学曾及诸将之敢战者,魏于是复其官,其余有功将士各得封赏。叶以功升左都御史,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世袭,勒石贺兰山。
  此役后,叶梦熊移镇固原(今宁夏固原),休兵偃甲。不久上疏求病退还乡,未得允许。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五月,吏部评考治边有功者,升叶兵部尚书,荫一子入国子监。叶三次上疏乞休,均不允,仍坐镇宁夏。十月,蒙古卜失兔部犯定边(今陕西定边)被击退,兵部上其捷,叶以有功,加太子少保,给与荫得恩命,恩及三代,转调南京工部尚书。不久,又有青把都儿部犯甘肃,被斩六百余级。捷奏,叶以功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原荫子锦衣卫千户加升一级,世袭。不久又以边捷,荫一子入监。
  自宁夏哱拜败后,九边虽时有小警,但已不似原来常兴师动众。叶梦熊镇守数年间,蒙古各部相戒不得近牧,北边稍安,叶亦屡受明帝褒奖赏赉。当时大臣,可谓少有。但他以古人物盛盈亏之理为戒,坚求引退,第五次终被批准。出镇时行李萧然,至家中田宅无增。平时训戒子弟以忠孝报国,居家恂恂恭谨,乐于助人之急,倡义劝施,无所吝啬。闲暇无事,常泛舟西湖,行酒赋诗。如此二年,又有朝廷使者至家催督复职上任。叶叹曰:“吾受国恩,非致身,无以报。”但多年辛劳,痼疾已藏,将上道之际,突发病而逝。时为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六月十二日,享年六十。讣闻朝廷,神宗皇帝嗟悼,遣官谕祭葬,加赠少保。惠州西湖游龙山(现名太保山)原有“宫保尚书叶梦熊夫妇墓”,吏部侍郎杨起元表其墓,大学士王宏诲撰志铭,墓道丰碑屹立,翁仲羊马巍然。清人宋湘题诗:“高冢卧麒麟,燕然石尚新。功名分四镇,姓字定三秦。欲问落星处,惟余大树春。徘徊山睕晚,桑梓近何人。”丘逢甲诗云:“山色湖光占几分,丰碑平哱此铭勋。罗浮风雨魂归处,零落松楸太保坟。”唯冢墓遗迹未能存留至今,令人惋惜。
  叶梦熊半生仕途,政务军务繁忙,仍勤于著述,有《华云集》《五镇奏疏》《筹边议》《关西漫稿》《靖氛外史》《战车录》《运筹决胜纲目》《万世文字之祖论》等,有的被清编《四库全书提要》收入。在惠州,他与同时代的叶萼、叶春及、李学一、杨起元五人,以其学术成就及道德事功,被尊称为“湖上五先生”,清雍正年间曾于西湖边上立“五先生祠”祀之以作纪念。
  叶梦熊生活的明后期,社会矛盾激化,各地战事频仍,这为他施展才华提供了广阔天地。史称他“忠勇过人,多智略,故所至成功,西夏之役,尤能独任艰虞,为国雪耻”,可说是对他杰出军事才能的中肯评价。但他作为封建统治阶级中的一员,在他身上也留下了时代和阶级的烙印。如他在平息赣州叶楷之乱时处理较好,先通过分化瓦解,争取了敌方大多数人归向,最后孤立和打击首恶,将多年之患一朝平定;而在攻灭宁夏哱拜之乱时,则体现了残忍性的一面。当宁夏城破哱拜死后,他“下令尽诛拜党及降人二千”,以致后来监军大臣梅国祯以“贪功杀降”之罪劾奏他,可他仍坚持认为“拜所畜家人皆死士,缓一二日东阳、朝党复集,必再乱。臣宁负杀降名,以绝祸本”。虽然此类行动在历代战争中并不鲜见,但这对他一生的行事作为来说,仍好比一块白玉留下了疵瑕之点。
  叶梦熊,为惠州历史上任职最高、影响最大之人;他为官清廉、刚正无私、关心民瘼、安定边疆、平定叛乱,用自己的行动,为国家、为民族作出了贡献,值得后人学习和纪念。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