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不食客不尝”——从防下毒而遗存下来的风习

2018-07-09 来源:本网原创稿

黄国声

 

         广州人在宴饮时,刚开席客人会请主人先起筷,并说一句“主人不食客不尝”。这话听来是客对主人的谦恭、尊敬之词,但其实有它背后的历史来源。

  宋代周去非著有《岭外代答》一书。记述他在钦州及广西任官多年所知的许多少数民族事物风习。其卷十《蛊毒》条云:“广西蛊毒有二种:有急杀人者,有慢杀人者,急者顷刻死,慢者半年死。人有不快于己者(遇有自己不喜欢的人),则阳敬而阴图之,毒发在半年之后,贼不可得,药不可解,蛊莫惨焉。”这里所说的蛊,即广州人所说的“降头”,落降头者偷偷将蛊毒掺入食物中,食者不知而致命。故当时人流行的防范办法,就是凡食必让对方先尝,以示无毒才起筷。

  《岭外代答》又记云:“今黎垌溪垌人置酒延客,主必先尝者,示客以不疑也。”两广之民古代均属南越族,而这话正体现了南越遗风。

  黄六医生

  粤语有“黄六医生”一词,又有写作“黄绿医生”者,再进而简称为“黄绿”。意指其人医术不精,徒以口齿伶俐蒙骗病人。唯此等医生何以以黄绿称之,有关粤语词典未见辑录,而许多研究粤语专书也未收入此词。只有明代万历时人张萱《疑耀》一书中,可得答案。该书卷三《黄六》条云:“今京师勾阑中诨语言绐人者,皆言黄六。余初不解其义。后阅一小说,乃指黄巢兄弟六人,巢为第六而多诈。故诈骗人者为黄六也”(勾阑:谓剧场、妓院之类场所。诨语:开玩笑的话。绐:欺哄)。

  张萱是广东博罗县人,书中多处谈及广东事物,但本条却未提及此词与粤语有关。黄六一词何时传入广东,确切时间就无从稽考了。

  “散仔”一词最早见于明代

  粤语里保存下来的古代词汇颇多,其中有些现在还在使用,且词义未变,而源头亦可寻。这里试举几个例子——

  滚水,即开水。粤人称开水为滚水,把水煮开则称为水滚。原来这个滚字北宋时已出现,盖有逾千年历史了。宋代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一云:“龙图刘烨亦滑稽辩捷,尝与内相刘筠聚会飮茗,问左右曰:‘汤滚也未?’左右皆应曰‘已滚。’”龙图是宋时官名,即龙图阁学士。汤滚也未?即水滚了吗?语义与今天的粤语是相同的。

  散仔一词,粤人用以称游手好闲之徒。此词最早见于明代。明朝郭棐《粤大记》卷九《朱鑑传》云:朱任广东按察使,宣布政令,要惩治此间十多种不良行为,以树立良好社会风气。其中一项要整治的是“鸠集(聚集)散仔,骗夺财物”恶行。朱氏是明朝初年人,则散仔一词,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

  过水湿脚一词或来自佛教典籍。《鼎湖山志》卷五《觉兴长老传》云:觉兴和尚随师父云顶大师应藩王之请,来到广州城。“时供养络绎,金帛充盈。觉兴独掌扃钥(门匙),分毫不苟。其师异之曰:‘子气宇不凡,当究明本参,不宜久居斯职,虽云因果明白,过水能不湿脚耶?’”意思是财物积聚已多,但你不宜久掌钥匙,试问能够趟过水而不湿脚吗?觉兴是明末清初人,则此语来源亦算久远了。

  来源:《羊城晚报》(2017年6月10日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