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力
故事，还是千百年前的那个故事，历史骨架经文学艺术包装，更显血肉丰盈、含意隽永。经历了三四十年的变化、可以说是一代人的成长洗礼之后，时代赋予了创作者新的表达思想和技术。于是，在家国大义、江湖恩怨、儿女情长、侠骨柔肠的叙事框架之下，中国武功有了科技加持，愈发威力无边，在大银幕上显现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而很多人读着曾经的故事，莫不是为了重温曾经的追寻、曾经的感动、曾经的“心内波澜现”。
这个春节假期，慕名观看了电影《射雕英雄传》。当30多年前第一次听到的《铁血丹心》旋律再度响起，仿佛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泪水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为什么？是掬起江湖流水，对逝去岁月的怀恋？是对未酬之志的惋叹？还是对故人不在的遗憾？或许兼而有之，纵横交织，抖开了重逢之后藏着无尽风雪的沧海人生。
想起黄河岸边的中原小城，少年的我就读于师大附中初二年级数学实验班，那一年家乡电视台播放的香港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以不可思议的魔力吸引了男女老少一众痴迷的观众。而且它不是一天一两集播放，而是每天七八集，从下午到晚上，用三几天全部播完。所以在剧集播放的最后一天，当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非常善解人意地在课堂上宣布“今天不布置作业了，提前放学回家看射雕”时，同学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收拾书包，集体过了一把酣畅淋漓的武侠大戏的瘾。难以忘怀的不仅是郭靖黄蓉这些令人过目难忘的传奇角色，不仅是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等闻所未闻的神奇武功，而且还有粤语主题曲带给我们耳目一新的韵味与旋律，哪怕歌词听不懂，歌曲所表现的辽远意境和铮铮侠骨却能够真切感受到，“逐草四方沙漠苍茫”的磅礴大气与“藤树相连”的婉转柔情完美融合，侠义精神激荡人心，让年少的我们久久回味。
其实，香港电视引入内地，在“射雕”之前，已有《霍元甲》“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在“射雕”之后，也有《上海滩》“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还有《万水千山总是情》“莫说青山多变幻”“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还记得当年的报纸《参考消息》上有一篇评论，说是上海人评价《上海滩》拍得像“香港滩”，也真没说错，这个上海滩的故事，实则在香港取景拍摄。但无论如何，动人的故事演绎，在“爱你恨你，问君知否”的粤语歌声里，将黄埔江与珠江的奔流融汇一起，成为大江南北中国人共同的情感奔腾。
在中国，恐怕没有哪一种方言，能像粤语这样，跟随着小说家或剧作家的笔触，跨越长江黄河，跨越万里疆土，从春光灼灼的桃花岛到春风不渡的大漠雄关，说不尽身经百劫、千般变幻、义重万钧的壮阔人生。而历经千百年历史跨度、保留了大量的古汉语词汇的粤语，以它丰富复杂多变的声韵调，执着地、铿锵地、柔转地讲述着千里江山的故事，让多年之前的中原少年得以领略南国之音唱响的铁血丹心，也让多年之后的“新湾区人”从熟悉的曲韵中再度忆起北国风光的壮丽激越。
出生于江浙地区的金庸先生，自然而然地在他的作品中，用自己熟知的景物开篇“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正如他所说，“一个人离开家乡越久，对故乡的怀念就越深。”对于居住在港岛的金庸先生们而言，隔水望向广袤的大陆，这里不仅有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更是万水千山总是情的情感归宿。浪迹江湖之后，这份家国情怀，寄寓文化笔端，愈加深沉厚重。因为，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无论是北国还是南海，都有我们要守护的生灵。
粤语很美，正如中华优秀文化之美传扬四海。江湖很大，我们坚定闯荡的志气也很大，想去护佑的人和事，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