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水网交织的珠江三角洲孕育了岭南水乡。历史地理意义上的珠江三角洲范围可分为广义的和狭义的两种：狭义的范围是指从地形上呈明显三角洲放射状水系表示出来的西、北江三角洲和东江三角洲所成的复合三角洲。西、北江三角洲顶点在三水河口镇，南至崖门，东南至广州黄埔港，并以狮子洋水道和东江三角洲分开。东江三角洲以石龙为顶点，西至黄埔新港，南至虎门沙角。广义三角洲即把古代潮水到达和河道开始呈放射分汊地区都包括进珠江三角洲范围。即北江从清远飞来峡北大庙峡口开始，西江从肇庆三榕峡口开始，东江从博罗田螺峡口开始。峡口以下，河道呈分汊放射状。
从今天的分布来看，岭南水乡大致列布在复合三角洲形成期与冲缺三角洲发育期相交的沿新会圭峰山—小榄—大良—沙湾—市桥—石楼一线以北，西樵山、南海北部丘陵以南，呈东北—西南向，条状分布的平原河网区内。
一、岭南水乡类型与文化遗存
岭南水乡按聚落大小可分为“水乡古城”（如广州西关一带历史上就是一座美丽的水城）、“水乡古镇”和“水乡古村”三种类型，以下仅对后两种类型作分析。
（一）岭南水乡古镇
明清广东之建制“镇”多为带有地方政权和军事性质，或有驻官（如巡检、县丞、通判、主簿、同知等官员），或有驻军，或有城墙的据点，而较为纯粹的商业聚落则几乎不称“镇”，称“墟”或“市”（如著名的龙山、龙江）。而这些墟市内的民众也称本居住地区为“乡”或“堡”（如著名的“佛山堡”，又称“季华乡”“忠义乡”）。这与江南地区的情况形成鲜明对照，造成这种差异的广东地域文化背景尚有待深入研究。
明清广东也有非建制的“镇”，名义上仍称“乡”，但聚落建成区面积上已是市镇，甚至县城的规模。如番禺县沙湾乡，明代番禺县设沙湾巡检司，虽名为“沙湾”，但司署自明设以来，绝大部分时间驻市桥，沙湾为非建置的“镇”，但由于控制了大片沙田的开发取得丰厚收益，沙湾的宗族成为雄踞一方的大宗族，其聚落人数至清末民初（1911年前后）已达八千之数，成为“烟火万家”的大聚居地。
在珠江三角洲地区，独特的地形条件以及特殊的历史文化过程，使该地区分成两大部分，即由多块低丘台地和唐宋以前冲积形成的三角洲平原称为民田区，明清时期冲积形成的三角洲平原称为沙田区。但这种划分并非单纯自然景观的区别，沙田区与民田区常常是交错在一起的，它实际上是地方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经济关系，一种地方社会政治格局，甚至是一种族群认同的标记。在珠江三角洲沙田区与民田区的交接地带，除沙湾以外，分布着一批因大族聚居、控制沙田开发而形成的乡镇，如石楼、石碁、市桥、大良、容奇、桂洲、小榄、潮莲、外海等。而这当中，也有不少水乡古镇，如小榄镇、石龙镇、石楼镇等。明清属茭塘司非建置的石楼镇曾是一座古桥众多、文风鼎盛、庙宇林立的岭南水乡古镇：
梯云桥，在石楼乡东约凌云阁旁……上至道元桥，相去五百六十五步；
道元桥，一名导源桥，在石楼乡东约，上至捷元桥，相去一百六十七步。
捷元桥，一名接源桥，在石楼乡东约，上至会元桥，相去一百六十五步。
会元桥，一名汇源桥，在石楼乡中约，上至翰墨桥，相去四百三十五步。
翰墨桥，在石楼乡中约，此桥水口为一乡发源之处，堪舆家所谓翰墨水也，故取以为名。又名鸡公桥……桥旁有白马庙……镜海桥，在石楼乡中约。
天后宫，在石楼乡中约……东为华佗殿，西为痘母殿……观音庙，在石楼乡中约……同治十二年，绅士陈希献送出吉铺一座……祠左有园亭一所……三帅庙，在石楼乡中约。一名五显庙，又名思敬庙……白马庙在石楼乡西约翰墨桥旁。康熙初建，咸丰四年重修……龙兴庙在石楼乡西约……跃龙庙在石楼乡东约梯云桥旁。康熙初建，乾隆六年、道光二十三年均重修。同治十二年，于庙左置一小亭，面河，风景幽雅……三元庙在石楼乡东约。左为字祖庙，右为吕纯阳庙……庙右有丰穰亭。
昔日广东四大名镇之一的陈村，清置都宁巡检司，也是一座美丽的岭南水乡古镇，古镇在明清两代，通过河运贸易和商品性农业的发展，造就了面积广大的镇区——新旧二圩。屈大均对其水乡古镇景致进行了情有独钟的描写：
顺德有水乡曰陈村。周围四十余里，涌水通潮，纵横曲折，无有一园林不到。夹岸多水松，大者合抱，枝干低垂。时有绿烟郁勃而出。桥梁长短不一，处处相通，舟入者咫尺迷路，以为是也，而已隔花林数重矣。居人多以种龙眼为业。弥望无际……陈村的水味淡有力，故“取作高头豆酒，岁售可万瓮，他处酤家亦率来取水，以舟载之而归……
紧靠陈村的碧江依靠其巨大的经济辐射效应和紫坭、石壁三条水道交汇，自古以来是广州往来西江、北江船只必经之地的内河中途港优势，发展成为与陈村新、旧二圩鼎足三立的陈村古镇延伸区。
碧江一带的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1986年就在所属地段的象岗发现了汉古墓群，两件象岗出土的汉陶现就收藏于顺德博物馆。据《顺德县志》记载：自明景泰三年建县始至清乾隆年间，碧江出了46名举人、13名进士，还哺育出苏葵、苏珥、梁若衡等著名学者和仕宦名人；到清代中叶，碧江又发展成为一个颇具规模的手工业造纸基地，并形成了三圩六市商业格局；清末，随着洋务运动引进蒸汽机进行粮食加工，形成了珠三角一个重要的“谷埠”——粮食加工储运中心。而“俗以祠堂为重，大族祠至二三十区，其宏丽者费数千金，而莫盛于碧江……”碧江最鼎盛的时候，碧江人家超过万户，人口三万多人。这样在碧江营造出连片十分考究的古建筑群，包罗了祠堂、馆舍、书塾、民居和园林，鸟瞰全村，深巷回廊，家家临水，处处绿波，桨声欸乃。晨间，小桥流水，薄雾似纱，两岸镬耳高耸，瓦屋倒映；傍晚，夕阳斜照，渔舟扁扁，河畔桅篙如林，灯火阑珊，触目皆诗画……
今天我们从金楼公园的“碧江二十四咏”的铜版画中，还依稀可见旧时碧江的胜景。这里仅举二例便可窥一斑以见全豹了，但遗憾的是，这些可与江南水乡古镇媲美的岭南水乡古镇都已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了！
（二）岭南水乡古村
珠江三角洲地区还有许多岭南水乡古村。位于海珠区东南部、珠江后航道北岸的沥滘村自明朝开村，至今已有600年历史。它是典型的南国水乡古村。新中国成立前是番禺县的粮食、片糖贸易集散地。而村中：“天后宫，又名‘大庙’，在沥滘大市乡内。诸水悉汇庙前，而后入海……”这里河涌密布，四面环水，大艇昼夜穿梭，出门过桥渡河，仿如置身于苏杭水乡。不过，这样的水乡美景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内就已破坏殆尽了！现仅存的卫氏宗祠古建筑已淹没在参差、密集的“城中村”民房建筑中了。
东莞大汾村位于东江三角洲水路要冲，是广东四大镇水路的码头之一，也是东莞往广州必经之路。古村现仍保存三座红砂岩石拱桥：种德桥、青云桥、连步桥。种德桥在村的中心位置，旁原有榕树荫盖，成了村中的市场和商业中心。每年中秋子夜时，月在桥顶正中“种德桥梁夜月”为大汾十二景之一。青云桥，相传宋末文天祥兵败伶仃洋，他的部下逃到东莞以打鱼为生，表示不食元朝之粟。他们夜间将船停在青云桥一带，慷慨高歌，不忘灭国之耻，至今仍似有其悲歌。桥为当地十二景之一，作“青云酒里渔歌”；连步桥，桥侧旁植有古榕参天蔽日，村民爱在桥上消暑度夏，每当清晨东莞城的资福寺僧侣早起晨课，钟声悠悠而过，当地称“连步树荫钟韵”。但笔者近日前往考察时，见到的是水乡河涌堵塞、臭水横流；古老的三座石桥中有两座已成为旱桥孤零零地矗立着，水乡美景荡然无存……
而今尚保存水乡风貌的地区与村落已是硕果仅存，现仍保存水乡风貌的地区主要有：顺德西南的杏坛镇一带和广州海珠区的果林水网区。
古桥是构成水乡的主要要素之一，也是水乡形成的关键要素。顺德河网错综,自古桥梁众多。据统计，顺德现存的宋桥4座，明桥4座，清桥8座，均为石桥。其中有十多座造型精美的古石桥列入市文物保护单位，现保存较好的有：杏坛镇：逢简村金鳌桥、巨济桥、明远桥；古朗村：跨鳌桥、引龙桥、起凤桥；北水村：利济桥、永安桥；古粉村：爱日桥；上地村：跃龙桥；高赞（东）村：文明桥。伦教镇：北海村紫阳桥；大洲圩御波桥。容桂镇：镇区洛阳桥；四基村秀桥。陈村镇：旧圩酿泉桥、垂虹桥。勒流镇：扶闾村：凌云桥。宋代始建，明代重修的明远桥和清代重修的巨济桥，明代建的爱日桥，具有较高的建筑艺术水平。从上可以看出现存的大部分古桥均分布在杏坛镇内，顺德杏坛镇成为珠江三角洲现今保存岭南水乡风貌最好的地区。
现存风貌较好的岭南水乡古村有：
顺德逢简村：以水道为界，曲折的河涌呈“井”字形，自南往北缓缓流过古村，汇入西江顺德支流，把村落切割成若干小沙岛。村子由南北二约组成，村落的外围分布有庙宇和环绕的河道。据不完全统计，村内有大大小小的桥三十多座。逢简古村仍保存了三座建于不同年代、风格各异的小拱桥，及多座平板古石桥。最能见证当年水乡集市繁华的三座石拱桥，由南到北分别是：金鳌玉栋桥、明远桥和巨济桥。其中明远桥和巨济桥为宋代所建。巷道景观为广府村落传统的青砖墙麻石铺地，镬耳封火山墙景观，小组团有门坊作标志分隔。河道景观与江南水乡古镇不同，逢简古村没有像江南那样主要由临河建筑围合，缺少树木绿化，而是保存了更多宽敞的空间和自然景观。两旁有由红砂岩、麻石铺砌的驳岸，每隔一段有小埠头连通门巷。河道一侧与其平行的是麻石铺砌的临河步道。河岸两旁，浓荫蔽日，古榕、蕉林、石榴等独具南国特色的林木一字排开。河道步道一侧是由民居、宗祠等乡土建筑组成的聚落群体。溯河涌而上，周边桑基鱼塘一派水乡风光。
番禺大岭村：所在地原为莲花山西南4公里处小海湾中孤岛（白沙湖）冲积成的平原。古村坐东北向西南，背依菩山，为祖山（玄武），前临玉带河（又名大岭涌），遥对金鹅岭（又名金雁岭、飞鹅岭）和唐帽岭，“面之以为屏”，左联马鞍岗，右是白沙湖冲积平原，石楼河于村西北角，接玉带河环流其北，汇入狮子洋。在大岭村西北角，玉带河汇入石楼河之处附近，有一组由古桥（龙津桥、接龙桥）、文塔（大魁阁）、祠堂（“桥头祠”）组成的独具岭南水乡和广府乡土文化特色的建筑群。
此外，笔者考察的顺德杏坛镇高赞、古朗、北水、昌教，海珠区的小洲村、龙潭村，黄埔区的南湾村等古村都不同程度地保存了岭南水乡的景观特色。
二、珠江三角洲岭南水乡景观特色
（一）岭南水乡整体布局
1.水系与聚落布局
珠江三角洲水乡聚落总体上由河涌分割成不同的板块，简单的多呈“丁”或“⊥”字形（或“Y”字形，如顺德古朗村、海珠区龙潭村），复杂的为团状、网状分布和“井”字形（如顺德逢简村）；还有环绕小丘而建四面临河涌街道呈放射状（如海珠区小洲村）。在水网纵横、水陆交通线密集的顺德还有不少村落如此摆布。
聚落景观上延续了广府地区普遍的聚落形式——传统的“梳式结构”格局：结构上，以里巷为单位，整齐划一、规规整整，村民们三间两廊的住宅一家接着一家，形成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的布局；朝向上，民居、祠堂等乡土建筑，面向河涌，建筑构成的里巷与河涌垂直，直对小埠头。不过由于受河道的限制只在局部呈现出这样规整的聚落景观。
2.乡土建筑
珠江三角洲地区在乡文人为光宗耀祖，祈求文运，乐于在家乡兴建府第、桥梁。岭南水乡乡土建筑景观上为典型的由水磨青砖墙（也有不少蚝壳墙）、红砂岩或花岗岩勒脚、麻石街、镬耳风火山墙等为特征的广府乡土聚落文化景观。民居一般为传统一层三间两廊，有些富有之家为防盗建有两三层镬耳大屋。广府乡土建筑的镬耳山墙高高耸起，又称“鳌鱼屋”。鳌鱼为珠江三角洲流域建筑常用的脊饰，以鳌鱼为饰与西江沿岸的亲水图腾崇拜是分不开的。鳌耳山墙、鳌鱼脊饰同样可以视为一种亲水特征的建筑。镬耳风火山墙边的装饰，常是黑色为底的水草、草龙图纹，俗谓之“扫乌烟、画草尾”。黑在五行中代表水，为玄武居北方，水草、草龙及尚的装饰手法，与水网纵横，滨临江海的岭南生活环境有关。
岭南水乡的庙宇一般采用马鞍形风火山墙，桥梁多为普通的红砂岩或花岗岩砌筑的平板石桥，高级别的为一孔到五孔石拱桥；加上广府传统的砖雕、陶塑、木雕、石雕、风俗画等，形成独特的聚落文化景观。
（二）岭南水乡河涌景观
1.驳岸、埠头和石板路
岭南水乡的河涌多迂回曲折，流经村落的河道两岸用麻石、红砂岩砌筑驳岸，驳岸每隔一段设置小埠头，有的为跌落河涌的阶梯状，有的凸出河岸两边或一边开石阶，一般正对一侧的巷门方便村民上下船和浣洗衣物。绕流于珠江三角洲水乡宗族古村内河的一个个埠头，区别十分严格，各房族分及家族用不同的埠头，有的埠头还特意泐石加以说明，如顺德桑麻水乡总社村的一个埠头有一块长条石上刻着“黎恒传祖水埠”几个字。这些埠头每天都有人烧香拜祭,逢年过节香火更盛。河涌在河汊纵横的珠江三角洲是村民联系外界的主要通道，与河道平行的是用麻石铺砌的石板路，有的只有一边，有的两边都有，在石板路与河道之间，一般种植石榴、水杉、香蕉等树种，形成宽敞的、树木葱茏的水道景观。
2.古桥布置与河涌节点
水乡河涌古桥的位置与功能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
（1）修筑在村中交通要道上，主要担当村域交通的功能，在桥头处往往会建有珠三角乡村常见的洪圣、天后、北帝、观音等庙宇，交通要道同时亦是村中的商业中心区，即“市头”。有的“市头”在桥道两侧，与河涌相交成十字形（如顺德逢简村）。有的圩市建在河涌与麻石铺道之间，紧邻河涌，铺面开在石板道上，与对面的商铺，构成以桥、庙为中心与河涌平行的商业中心（如顺德高赞村的大成市、番禺古坝村的大市街）。
在岭南水乡，桥、树、庙、市、埠、涌几大组合因素几乎是共生共存的，如位于顺德容桂街道容里居委著名的“树生桥”则体现了桥、树共生的独特情况。“树生桥”是由几株榕树的气根跨河而过形成的一座奇特小桥，它形成于明代隆庆至万历年间，是远近闻名的一道胜景。这3棵大榕树位于村边的鹏涌岸边，需几人才能合抱。几条粗壮的榕树气根跨过河涌，从南岸直伸到北岸，并在对岸落地生根，形成了一座由树根“搭”成的活的桥。整座桥宽3米左右，长则6米有余。据村中古稀老人何九仔讲，这桥300多年前就有了。当时，鹏涌上本来有一座木桥，屡修屡坏。后来村人突发奇想，将空心竹竿劈开，盛上泥土，搭在河涌上面，把对岸榕树的气根引过来，然后插入地下。年深日久，榕根越长越壮，村人将其作梁，在上面铺上木板，就成了一座树生桥。
（2）修筑在河汊拐弯之处，河道一侧建村庙，庙多采用马鞍形封火山墙，庙前有小广场，庙对河涌较宽阔的弧形水面，多停泊小舟，靠水边建社稷坛（福德祠）小庙，并砌筑小埠头，桥庙旁一般会种植挺拔的木棉树和婆娑的古榕，浓荫蔽日。
榕树枝叶茂盛，粗生，年代久远者，枝叶婆娑，枝干相连，皆成连理。其枝可以倒插，以根为枝，故又名为“倒生树”。广府城乡普遍种植，民间有“榕树多者地必兴”的说法。榕树作为南方特有的树种，适应了高温多雨的气候特点，生长迅速且根部宽大发达。树枝浓密婆娑利于遮阴，因而被大量普遍地运用到古村落的营造上，而成为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作为村前、村后、水乡桥头的风水树。街头路口，大榕树下，是岭南水乡村民们聚集休闲的主要场所。
这样，由河道驳岸、村庙、榕树、木棉等共同围合成一个珠江三角洲水乡河道的重要节点和村民集结的休闲空间和祭祀中心（如顺德龙潭村）。在广州海珠区水乡龙潭村的中央是一处开阔的深潭，为村中“丫”字形水道交汇处，那是旧时渔船停靠之地，也是全村的形胜之地，由于四周河水汇集此潭，有如巨龙盘踞，所以当地便称为“龙潭”。“龙潭”北面布置了三座平板桥连接河涌各岸；南岸有“乐善好施”古牌坊；东北岸有兴仁书院；东岸有白公祠。古村四周古榕参天，河道驳岸、古桥、书院、古民居、古牌坊、祠堂等古建筑群和参天古榕围合成多层次、疏密有序的岭南水乡空间格局。
（3）在河道流入和流出村落处，一般也会建造“水口”桥，有镇锁水口的作用，桥旁多种植古树，旁建水口庙、文昌阁。如顺德杏坛高赞村在村西南第一道水口处建有文塔（现已毁），在第二道水口处建建有文明桥，以前桥旁还文武庙；昌教村、马齐村在村东北“水口”都有天后庙、文武庙。
（珠江三角洲）“乡村大姓必于所居水口起文阁，祠文昌祠，神之生日赛会尤盛，阁凡二层或三层，高者十余丈，远望似浮屠。有阁处其内多读书家，有科第。”
其构成元素与上文所说的河道节点相似，但文化功能与上面的有本质的区别。珠江三角洲文阁的兴建大概包含了三种文化意义：①风水观念：这里就其修建位置水口而言的。②民间信仰：“祠文昌祠”即祭祀文昌帝君。③科教文宦：祈求文运或显示科举的成功即“有阁处其内多为读书家，有科第”。
（4）岭南水乡的祠堂也是河道上重要的节点。与珠三角其他地区规整梳式布局的祠堂一样建在全村最前列，面对半月形水塘，稍有不同，岭南水乡的祠堂有的建在河涌之旁，古祠临涌，村民利用流经祠堂的河涌改造成半月形水道作泮池，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水塘的作用（如顺德逢简村刘氏大宗祠、番禺大岭村显宗祠）。岭南水乡的祠堂前大都有村中较大的祠堂专用水埠，跟前面提及的房份及私人埠头相类似，祠堂专用水埠也特意泐石加以说明，如顺德昌教村林氏大宗祠前的水埠泐石上刻“光远堂水埠”五个大字。
三、“岭南水乡”与江南水乡的比较
珠江三角洲岭南水乡与江南水乡一样都是“小桥、流水、人家”，但由于自然环境气候的迥异、所属文化圈子（民系）的不同、社会历史变迁差异等原因，其与周庄等江南水乡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在这里为了突出它的特点，着重讨论两者不同的地方。
1.从外部空间来说，岭南水乡显得更为开畅，岭南气温高、空气潮湿，对通风的要求高，对采光则次之。岭南水乡的路更为宽敞一些，河道也较宽
河边一般都有路，河道与建筑、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关系与江南水乡不同，有着自己的肌理。在细部构件上差异也很大，如桥的形态不同，桥头小广场的构成不同、庙的位置不同、建筑与河道距离的差异，等等。
2.从植被上来说，江南水乡植被较少，一般在院子里有少量树木，对树木的种植讲究韵味、寓意，树木的名字都较为讲究。而岭南处于南亚热带，高温多雨，植被丰富、品种多，可孤赏也可丛植，花色也多，便于和其他小品一起造景，形成小空间，外部的桑基鱼塘自然景观极易融入人工营造的居住环境之中。桥头往往有棵古榕树，一棵大树就形成了一个小空间，成为村民的休闲场所。此外，岭南水乡还多种植木棉、水杉、香蕉等适应南亚热带气候的地方树种。
3.从建筑来说，两者院落与建筑的关系不同，岭南建筑更强调风水观念，建筑的组合、大门的形式、建筑与街道的位置都有自身的地方特色。建筑的山墙、门楣、窗户、格栅都不相同。如广府民居多为三间两廊，天井由堂屋和两廊及前面的围墙所围合；岭南水乡乡土建筑的山墙与江南马头墙不同，多采用具有浓郁地域特色的镬耳风火山墙。
4.从所属的区域文化来说，江南水乡处于吴越文化核心区内，历史上文化发达经济繁荣；岭南水乡所在的珠江三角洲为广府民系文化的核心地带，到处洋溢着广府兼收并蓄的商业文化氛围和世俗风情。
从以上分析可知，外部空间的差异、自然环境的差异、建筑和区域文化的差异都很明显，三者进行组合，就有千变万化了。同样临水而居，但临的方式不同，居的形式也不同。这些差异造就了岭南水乡的浓郁广府民系地域文化风格和岭南亚热带气候植被自然景观特征。
作者：朱光文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