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陌生人”,笔笔皆故事

2023-12-14 来源:本网

  龙年将至,最近,“龙行龘龘”一词登上热搜。“龘”意为龙行之貌,收入字书《玉篇》之中。“龘”字代表的生僻字,再次引起了网友们的注意。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这个话题。

  所谓生僻字,是指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熟悉、不常见、使用频率很低的字。生僻字的出现,本是语言文字发展中正常现象。从古至今,汉字不断孳乳分化,汉字数量总体上越来越多。东汉的《说文解字》收字9353个,清代的《康熙字典》收字4.7万个,上世纪80年代末的《汉语大字典》收字5.5万个左右。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统计结果显示,掌握了使用频率最高的950个汉字,就可以读懂一般文章的90%,掌握了《现代汉语常用字字表》中的3500个字,则可以覆盖99.48%的内容。除去3500个常用字,尚有数以万计的汉字存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生僻字。了解了这个比例,当我们在茫茫字海中与生僻字相遇,就不必感到惊异。

  生僻字并非生来生僻,有些也曾在历史的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甗”(yǎn)“斝”(jiǎ)“匜”(yí)这些表示礼器的汉字,见证了先民的礼乐华章,而今天的人们几乎只能在博物馆的展签上读到。当马与古人生产生活密不可分时,人们不厌其烦地按照马的毛色、优劣、年龄等特征,详细分出“骊”(lí)“骅”(huá)“驵”(zǎng)“骀”(tái)等字,如今我们改称“黑马”“赤马”“好马”“劣马”,不再花大力气辨别马的差异。生僻字收在今天的字典里,也存在于古人的生活中,我们可以从中窥见古人们拥有什么、珍视什么、厌恶什么,进而勾勒出他们的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

  当文字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和文化土壤发生变化,不同年代的同一个汉字,可能拥有不同的际遇。40多年前,宝安县改名为深圳市,当时“圳”还是一个方言字,表示田野间通水的小沟渠,除了当地人几乎没人认识。40多年来,伴随着深圳经济特区的腾飞,“圳”字出现的频率急速提升,认识这个字也就不足为奇。北京的爨(cuàn)底下村曾因“爨”字生僻,一度改名“川底下”。随着旅游业的兴起,“兴字头,林字腰,大字下面加火烧”,“爨”字成为一张文化牌、民俗牌,为南来北往的游客们熟悉。因为影视作品的火热,“芈月”的“芈”、“甄嬛”的“嬛”、“琅琊”的“琊”,也在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中传播开去。有了这些机缘,生僻字也可能重焕生机。

  有时候,一个人眼中的生僻字,可能是另一个人每日不离的常用字。今年初,一则“因姓氏太罕见全村集体改姓鸭”的新闻,让更多人关注到生僻姓氏面临的困境。原来,村民们的姓氏是“nià”,上半部分是“鸟”字少一横,下半部分是“甲”,虽然可以正常落户登记,但办银行卡、买火车票都无法在系统中录入和显示,村民无奈只能改姓。今年8月,新版《信息技术中文编码字符集》正式实施,比上一版增加录入了1.7万余个生僻汉字,近年来公众反映较多的典型人名地名和文献、科技等专业领域的生僻字统统“转正”。从挂号看病、出行买票到升学考试、婚姻登记,越来越多的人们在享受信息化带来的便利时,不必再因为生僻字而烦心。

  生僻字的存在,虽然可能带来叫错名字的尴尬,但也记录传承了独一无二的文化;虽然有学习古文时的佶屈聱牙,但也能积累独到的精妙表达。更不用说,从“囧”“槑”到“又双叒叕”,当网友的奇思妙想和生僻字的视觉形象相碰撞,又擦出了多少有趣的火花。

  说起收入“龘”字的《玉篇》一书,相传取名是因为“字如玉一样珍贵”。《玉篇》序中说:“文遗百代,则礼乐可知。驿宣万里,则心言可述”,点出了汉字能够突破语言交际时空局限的特性。我们可以不认识生僻字,但要了解生僻字的存在;不求让每一个生僻字都走到聚光灯下,但要以合适的方式为生僻字保留一方天地。这些汉字中的“陌生人”,不知道会在生活的哪个转角和你相遇。

  这正是:

  开卷相见不相识,汉字也有“陌生人”。

  一笔一划有故事,一撇一捺见精神。

  (文 | 许晴)

  来源:人民日报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