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广州舶来品之珠饰漫谈

2020-08-05 来源:本网原创稿

  两汉时期的广州,早已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大都会,各种舶来品云集在此。在广州汉代墓葬中,就曾出土十余种汉代外来珠饰,材质丰富,形状多样,色彩斑斓,目不暇接。
  今天我们就跟随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的邝桂荣老师,谈谈两种在广州出土的汉代珠饰:费昂斯珠和印度太平洋珠。
  费昂斯珠 Faience Beads

  费昂斯,音译自英语“faience”一词,源出自意大利语,本指中世纪意大利北部法恩扎(Faenza)出产的一种蓝色釉陶。
  因和古埃及制造的一种原始玻璃器与之色泽相近,因而被称之为“faience”,后便以此词指原始玻璃。

埃及费昂斯珠,公元前2500年左右

  费昂斯在外观和原料上都与玻璃相似。它的制作工艺是先成型后烧结,不同于玻璃先烧融后成型。
  费昂斯在中国最初被归入料器,一般称为釉砂(表面为玻釉和石英砂)和玻砂(内部为玻璃和石英砂的混合体)。它们的出现时间早于真正的古玻璃,被看作古玻璃的先驱。

陕西省宝鸡西周墓地出土串饰,其中灰蓝、灰绿色料管即费昂斯珠

  国内许多地区都出土釉砂珠,主要出土于黄河流域的陕西、河南、山东等地,在长江流域的湖北、安徽、江苏等地也有出现。从时间上看,最早为西周初年,最晚为春秋晚期。

瓜棱形费昂斯珠,2003年番禺小谷围青岗M10出土,东汉

  国产费昂斯含有较高的氧化钾,其助熔剂可能采用草木灰,而西亚及埃及的费昂斯助熔剂为天然泡碱,氧化钠的成分较高。
  古玻璃研究学者认为,国产费昂斯的制造与原始瓷釉有密切关系。战国时期釉砂的制造技术水平提高,可以生产玻璃化程度更高的玻璃,国产费昂斯逐渐消失。

菠萝形费昂斯珠,2003年番禺小谷围港尾岗M2出土,东汉

橄榄形费昂斯珠,1956年先烈路惠州坟场M1出土,东汉后期

  广州发现费昂斯珠共89颗,皆出于东汉墓。42颗表面施有明亮的蓝绿色釉,由于在地下埋藏长,都有不同程度的剥落,41颗施白釉,亦多脱落,另有4颗表面风化较严重,釉已完全不存。

扁圆形费昂斯珠,1956年先烈路惠州坟场M1出土,东汉后期

  经抽样检测,广州汉代费昂斯珠含有较多的氧化钠、氧化镁,氧化钾的成分较少,其成分与国内釉砂存在差异,而与埃及西亚的费昂斯相似。

多面体费昂斯珠,2016年广州动物园M23出土,东汉

多面体费昂斯珠,2001年番禺员岗村三把岗M2出土,东汉后期

  在器形上,多面体、瓜棱形、菠萝形均不同于国产费昂斯珠,而具有西方风格,在时代上,国产费昂斯战国时已基本消失,而广州的费昂斯珠全为东汉时期,说明广州汉代费昂斯珠应是外来物品,随着汉代海上丝绸之路兴起和发展从海路输入广州。

 

  印度-太平洋珠(Indo-Pacific Beads)

  印度-太平洋珠是美国珠饰专家小彼得·弗兰西斯(Peter Francis Jr.)首创的术语,指一类采用拉制法制成、通常直径小于5毫米,色彩常呈不透明淡红棕色,橙、黄、绿色及透明琥珀色或紫罗兰色的单彩玻璃珠。

印度阿里卡梅度出土的印度-太平洋珠

  印度-太平洋珠兴起于公元前3世纪,首先在印度南部泰米尔纳德邦(Tamil Nadu)的珠饰制作中心阿里卡梅度(Arikamedu)生产,而后沿海岸向东传播。
由于这类珠子广泛地生产和传播于印度洋和太平洋区域,自身特点比较明确,因此被命名为“印度-太平洋珠”。

泰国南部发现的各种颜色与形状的印度-太平洋珠

  印度-太平洋珠的成型方法是拉制,是将熔融的玻璃液用特别的工具拉成空心的细管,再将细管截成小珠子。用拉制法制成的珠子多为为圆柱形,也有圆形,扁圆形和管状,但体积较小,一般直径不会超过5毫米。
  印度-太平洋珠的主要成分特征为氧化钾含量较高,属于钾玻璃。钾玻璃主要包括中等钙铝型、低钙高铝型和低铝高钙型3类。中等钙铝型钾玻璃是分布最广泛的一类,在中国、印度、泰国、缅甸、柬埔寨、韩国等地区均有发现。

印度-太平洋珠,2010年西湾路旧广州铸管厂M151出土,东汉前期

  一般认为,印度阿里卡梅度及其附近地区为中等钙铝型钾玻璃的制作产地。低钙高铝型钾玻璃主要发现于我国广东、广西、越南北部、缅甸,在泰国和柬埔寨有少量发现。

印度-太平洋珠,1997年横枝岗M3出土,西汉中期,2003年番禺小谷围港尾岗M8出土,东汉前期

  印度-太平洋珠是广州汉代珠饰中数量最多的一类珠子,总数超过10000颗,出土于200余座西汉中期至东汉时期的墓葬中。
  颜色有红色、黄色、蓝色、绿色、白色、黑色等,深浅不一,多呈半透明或不透明,少数透明。器形有圆形、扁圆形、管形、系领形等,直径多在0.4-0.7厘米之间。

印度-太平洋珠,2003年番禺小谷围港尾岗M16出土,东汉前期,圆形

  广州出土汉代印度-太平洋珠以中等钙铝型钾玻璃为主,低钙高铝型钾玻璃数量也不少。因此考古专家们认为可能存在多个产地。有的可能为印度直接输入,有的是东南亚地区吸收了印度工匠的技艺生产制作,而后沿海路输入中国,有的则为本地利用外来技术制作。

印度-太平洋珠,2003年番禺小谷围港尾岗M4出土,西汉后期,联珠形

  据晋朝著名炼丹家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记载,“外国作水精碗,实是合五种灰以作之,今交广多有得其法而铸作之者”。其“水精”,指的就是玻璃。葛洪指出,在汉晋时期,交广地区 (今广西、广东、越南一带)已有工匠掌握了利用草木灰作助熔剂制作玻璃的方法。
  因此,不排除岭南工匠在学习外国玻璃样式和技术之后,自制了一部分类似印度——太平洋珠的玻璃珠。

印度-太平洋珠, 2000年恒福路银行疗养院M33出土,西汉,管形

印度-太平洋珠, 2003年番禺小谷围港尾岗M6出土,东汉前期,系领形

  这些珠饰,不管是本土制造,还是利用本地原料对异域风格的器物进行仿制,又或是用进口原料进行加工,还是直接从域外输入,都反映了不同地区之间的贸易以及科技文化相互交流、影响与融合的过程,是中国与东南亚、南亚,甚至是西亚及地中海沿岸地区,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进行交流的见证。
  来源: “考古大家谈”微信公众号,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专员李庆新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