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以前广州城历史地理

2021-10-08 来源:本网原创稿

前言

  广州建城的历史有2846年了。虽然《尚书·尧典》中有“宅南交”的记载,杜佑《通典》也说“夏禹声教,至南海交趾”,商代“汤始定南越献令”。(郭棐《广东通志·卷之三》)《通历》还说“成王元年时(前671年)周公测景,至于南海”,但是未有建城的记录。我们试定广州城有2846年历史,主要是以越城的历史为依据的。

  越城是指秦代任嚣、赵佗所建的城池而言。这座越城前身又是南武城、楚庭郢等。这里我们是以楚庭郢计起的。因为郭棐《广东通志》卷三称:“粤服楚,有楚庭,即今郡城”。时为周夷王八年(前862年)。而黄佐《广东通志》亦称:“楚庭郢在番禺”。可见这座小城即广州城的前身。但是可惜这座“楚庭”和“南武”没有留下考古、文物上的证据。因此,我们只能从史籍文字上推敲。

  楚庭之前,广州地点当然已有聚落,由“宅南交”到“周公测景”都表示这里是个南方聚落点。至于楚庭、南武城关系,明黄佐的《广东通志·政事志》公署条说:“秦南海尉署始于任嚣,在泷口西岸万人城,赵佗亦居之,设尉一人视守,皆秩二千石。是时越人窜入蕞薄,佗于是徙近南海郡,去今省城西廿七里,致招来焉。既乃入治番山之隅。因周末楚庭之旧。其署在东二百步(宋为盐仓)。先是越王子孙臣服于楚,逾岭而南,止于斯。开楚庭,曰南武。威王时,有五羊衔谷之祥。佗因筑五羊城,周南海郡,几十里。”

  黄佐的意见楚庭即南武城和赵佗城。这座佗城又名越城,是因为后汉建番禺城时早已焚毁。而把新建番禺和赵佗城分开,即用越城称它,表示这座佗城是南越武帝所筑之意。黄佐《广东通志·舆地志》卷三第十五城池坊都条称:“广州城始筑自越人公师隅,号曰南武。后任嚣、赵佗增筑之。在郡东,周十里。汉改筑番禺城于郡南六十里,西接牂牁江,为刺史治。号佗故城曰越城。”

  因此,谈广州城起源要先谈越城了。


越城历史地理

  越城前身是楚庭。对楚亭有些人有不同见解,但地点相同,则多数同意。清《方舆纪要》称:“嚣初居泷口西岸,入治番山隅,因楚庭之旧名”即可代表。

  楚亭可理解为楚置的官衙。今人黄文宽老先生认为楚军驻地,吴壮达教授认为是秦制的亭长所在,大意都不主张是城。但清《羊城古钞》卷四称:“楚熊伐扬粤(周夷王八年,前862年),时事楚,有楚庭郢,今之郡城也。”则清代人有理解楚亭是有城保护的。“郢”与“城”通。更早一点明黄佐《广东通志》亦记“楚亭郢在番禺”。即楚亭郢和楚庭是不同的。

  楚庭是官衙的推论可由《广州记》《南越志》等残卷中推定。晋顾微《广州记》称:“广州厅事梁上画五羊像,又作五谷囊,随像悬之。云:‘昔高固为楚相,五羊衔谷于楚庭,故图其像为瑞。六国时,广州属楚’。”这段文字说明楚庭即官衙所在。沈怀远《南越志》(成书约460年)称:“任嚣、尉佗之时,因楚时有羊五色以为瑞,因图之于府厅矣”,这也是说楚庭是衙门地点。

  五羊降于楚庭,即楚庭早于五羊城。楚庭在哪里?明郭棐《广东通志》卷七说:“开楚庭,曰南武。”可见楚庭是在南武城中,而南武城则在越城中。楚庭即为南武城中的官衙,也是越城的官衙。

  五仙观今天在惠福路坡山上。这是明初由旧址迁来的。它不是原来纪念五仙的宋前五仙观。宋《南海百咏》称:“五仙观在郡治西,其先有五仙人,各执谷穗,一茎六出,乘羊而至,衣与羊各异色,如五色,既遗穗与州人,忽腾空而去,羊化为石,州人因其地为祠,石今尚存。”五仙观在郡治西也即和宋《舆地纪胜》(卷八十九,《广南东路·景物下》)所说:“五仙观在州治西遍”一致。郭棐《广东通志》卷六十七寺观条称:“五仙观旧在番禺十贤坊”。康熙《南海县志》卷二称:“十贤坊即今布政司地。”十贤坊近十贤堂,宋《舆地纪胜》(卷八十九《广南东路·景物下》)称:“十贤堂在子城上”又称:“八贤堂在十贤堂东南”。又黄佐《广东通志》称西湖“南有千秋寺,北有八贤堂,元季倾覆。洪武三年,以寺址为按察司”。八贤堂当在今新华电影院一带。即子城西北角。故黄佐《广东通志》并称:“十贤堂在十贤坊后城上。”《南海百咏》称:“十贤祠在郡治之城上。”可见五仙观是在近西城墙的,即在布政司后堂之外,明广丰库址。总之,楚庭是在新华电影院到北京路一带。楚庭郢则应以此为中心建成,即五羊城,亦即后称番禺县的地点。据《太平寰宇记》说是“城周十里”。

  确实有据的建城记录是南武城。

  康熙《南海县志》已记录于卷之三编年中,认为“高帝元年(前206年)冬十一月南海尉任嚣卒。赵佗代为尉,增筑南武城,自立为南越武王”。同书卷之二建置亦称:“按旧图经城自周赧王初,越人公师隅始筑,号曰南武。”

  但是公师隅所筑南武城是修复吴时所筑的南武旧城。黄文宽称公师隅一名即为修城师傅。亦有说公师隅前已有城郭。

  《羊城古钞》(仇池石,1806年)卷七引《吴地志》称:“吴中有南武城在海渚,阖闾所筑,以御见伐之师。”该书又称:“或曰初吴王子孙避越岭外,亦筑南武城。”为什么称为南武城,仇池石认为是“阖闾所筑南武城在丹阳皋乡。吴即灭,其子孙南徙。遂移南武之名于岭外”。

  公师隅修南武城事亦见于《羊城古钞》卷七称:“越灭吴,遂有南海,其后为楚所灭。越王子孙自皋乡入始兴,有鼻天子城。令公师隅修吴故南武城。既不果往。而赵佗遂都之。故佗自称为‘南武王’而宫亦曰‘南武宫’。”明郭棐《广东通志》卷二十二郡县志九流寓亦称:“乃往相度南海,将依山筑南武城拟之(即拟东武山)。而越王不果迁。时三晋惟魏最强。越王与魏通好,于是使隅复往南海,求犀角、象齿以献之。隅久在岭外,乃得诸琛,并吴江楼船,会稽竹箭献之魏。魏王乃起师送越王往荆,栖之沅、湘。于是南武疆土,遂为越贡奉邑,称雄于交趾云。”公师隅献了多少东西给魏王呢?黄佐《广东通志》引《竹书纪年》说:“使公师隅来献舟三百,箭五百万及犀角、象牙”。可见当时的南武城已是对外贸易相当发达的据点,建城是可能的。并且,后来还引起秦始皇的野心。成书早于《史记》三十年的《淮南子》卷十八称:“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即说是秦经略越地目的之一。

  南武城是个小城。所以,赵佗要扩展它。南武城扩展按记载大致有三次。

  第一次是楚相高固。《读史方舆纪要》即持此说。卷一〇一广州城条称:“又相传南海人高固为楚威王相,时有五羊衔谷穗于楚庭。遂增南武城,周十里,号五羊城。”

  第二次是秦将任嚣入治番禺时增筑的。主此说较多记载。宋《南海百咏》即称这城为“任嚣城”。增筑有多种方式,例如加筑一座小城于南武城侧也是增筑。如按五羊城为楚庭城扩大,则当在今教育路到登峰路之间700米距离之间。而任嚣城却在此城之东的。可见任嚣增筑南武城是在旁加一个小城的方式。宋《南海百咏》“任嚣城”条诗序称:“《番禺杂志》云,今城东二百步,小城也。始嚣所理,后呼东城,今为盐仓。即旧番禺县也。为越城,周十里。”这座城小到什么程度,《唐坰记略》亦说:“旧有城,在州之东,规模近隘,仅能藩离官舍暨中人数百余家。”这座城可能即“任嚣城”。

  第三次扩南武城即为赵佗接长南海尉后。康熙年间修《南海县志》卷之三编年说:“汉高帝元年(前206年)冬,十一月,南海尉任嚣卒。赵佗代为尉。增筑南武城。自立为南越武王。”据《太平寰宇记》称:“按其城周十里,初尉佗筑之,后为步骘修之,晚为黄巢所破。”其实黄巢残破的是中城。中城破而不残,因黄巢占领后还想当节度使,可以反映广州并未全部残破。

  总之,南武城建立早在越灭吴后。即大约为楚怀王二十三年(前473年),故吴南武城距今已有达2450多年。公师隅建越南武城为楚灭越前,即在前306年之前,距今为2320年以上。因高固扩大南武城为五羊城是在2320年之前。即在楚威王时代(前339—前329年)。

  而越城是增筑南武城而成,亦有两次。第一次为任嚣增筑,在始皇三十三年或稍后,即在前214年或稍后,距今约为2200年。第二次赵佗称帝扩建为汉高帝元年(前206年),距今2190年。

  越城的考古学证据

  越城是指赵佗扩建的南武城及任嚣城而言。南武城在西,任嚣城在东。赵佗称王再扩建一次。这座越城又称“番禺城”,为《史记·货殖列传》中十大城市之一。称:“番禺亦其一都会也。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凑。”番禺广州秦墓中作“蕃禺”(1953年西村石头冈出土漆盒上)。秦立县。清屈大均认为即《山海经》中的“番隅”(见《海内南经》)。《初学记》引《南越志》称:“番禺县有番、禺二山,因以为名。”该书成于454—464年间或稍后,即坐事被徙广州时或其后。比《水经注》泿水条所录的“番山之隅”一说为古。清《大清一统志·广州府·山川·番山条》称:“《后汉书·地理志》:‘番禺县以有番山、禺山得名’。”据中山大学周连宽老先生研究,陈寿本《后汉书》无此条,疑引自其他版本的《后汉书》。据他分析,《后汉书》有四种,除陈寿以外,还有薛莹本《后汉书》,袁山松本及谢承本《后汉书》。薛莹本很少见,袁山松本亦少见被人引用,唯谢承本则为学者常引。此本记事详确,故周氏认此条可能为在谢承的书上引来。如是,则《南越记》亦有所本的。番禺县即因城内有番禺二山而得名的。

  赵佗入治番禺也有一段过程。即初居泷口,再移于番禺西面。《元和郡县志》称:“赵佗故城在县西廿七里,即佗都城也。”这个赵佗都和佗城不同,佗城是指称王后的越城。赵佗都城是指他的指挥所,官署所在。黄佐《广东通志》即说:“秦南海尉署,始于任嚣,居泷口西岸万人城,赵佗徙近南海郡,去今省城西二十七里,以利招徕”。其地即今大沥公社到松岗圩一带低丘台地和平原交接地方,既有水道四通八达,又有高地防守。由西江、北江来此相会也很合适。且可避去“石门”之险,有利招降,才入驻南武城中。

  越城在哪里呢?宋人说在宋东城。即旧番禺县所在。《宋会要辑稿》8130卷方域第8、第9称:“本州子城东,有旧古城一所见存,与今来城基址相连接,欲乞通作一城。”这是当日吕居简奏请建东城时的情况。宋末人陈大震入元后撰《南海志》卷八(今存残卷)称:“州之东旧有赵佗城。古迹颓垣废垒而已。余襄公诗云:‘千载犹存古越城’者,即其地也。”按《南海志》一书,多抄南宋嘉定二年(1209年)陈岘本及淳祐七年(1247年)方大琮本所成。故多记宋时事。传筑城亦获得“古越城砖”,因而有考古材料根据。(《羊城古钞·三城考》)

  但是真正的考古学证据是在1974年中山五路广州市文化局内(原禺山书院)距离地面5米下发现的南越王宫砖石走道为可靠。砖石走道之下为大型木结构遗迹。从木块C14年代侧定为2190±90年(北京大学),为越城遗物。地面目前高出中山路面2米。即自古传说的“禺山”所在,故清代称这里为“高坡”(由旧仓巷上来的斜坡)。今天也是市内高点。但从发掘的情况看来,全是文化层堆积。木结构基底才是河滩淤泥层(自然堆积层),与长堤河岸同高,即大潮洪水期可淹上。因此,当日番禺城地面,在这里并不高,一如今天长堤各地。大型木结构由四条长而宽的大木厚板平行排列铺成,其上有短木粗椿插上。木板最大露出一块长达29米,一端则同由一横阵木块所截接。

  在木结构上有90厘米厚红色沙黏土,中有汉瓦发现。其上为一碎瓦片层。木结构下有2米厚灰色黏土层,和红黄色红沙土不同,它是天然堆积层。再下为白膳泥(即河床沉积黏土)。

  木结构以3—5寸径树干(有皮)承大木板(厚15厘米,阔70厘米)为特色。已发现四块大木板为整段厚木所成,彼此平行,距离2.8—3.5米,上有活动木桩,也成列对立,似为建筑物基础。

  红土层以上凡4.9米厚文化层。有六朝八角井凿开由地面到达3米深,井为红黄色砖砌,成斜隔纹。在2.9米有明弘治五年(1492年)石碑发现。在4.4米深处的下层红土层上,有一层75厘米方形巨厚铺地花砖,厚20厘米。砖上花纹为菱形几何纹,砖面上有大量瓦筒碎片(圆形)层,大型铺地砖为砖石走道的旁路砖,路中间为长方形石砌宽2米走道,一些地方为1.85米。

  木结构可能是古船台,也可能是干阑式建筑物的基础,称为“柎”。木结构地面高程大致为珠江河面。亦和地下水相近。计目前珠江最低水面为1.0米计,河岸水面为4米(地面为5米),即天字码头和木结构基地同高。今天每年洪水可淹上长堤,故当日越王宫走道仍可为大潮洪水淹没,当然只是在特大潮洪而言。

  现场探测结果文化层分划如下:

  这样,由于正在传说中的禺山顶上发掘出5米厚文化层,以及在北京服装店,中山五路百货商店,和在马路以南的地点都掘出深达4—5米的文化层,有些有木柱出土,都说明这一地点长期有建筑物存在。更说明:

  (1)禺山不在这里。

  (2)越城原始地面低于今天5米。

  这两点非常重要。因为自宋以后,即传说这一高地是“禺山”所在。因此古代广州地望也就受此牵连。二是认为番禺城是择高地建城的。近人仍有受这一观念的影响。

  为什么说这里是越王宫所在呢?就是因为这座巨大的木结构存在为越王宫基础的可能性。龙非了老先生认为是“柎”。吴壮达教授认为是干栏式建筑基础。而我们侧重是在木结构上的砖石走道上。这条走道的结构是很讲究的。基底填上纯质红土层,厚达0.4—0.7米。是由别处运来专门铺填路基的。其次,石块砌成的走道,两旁是用大型花纹铺地砖砌筑。宽在1.85米,开掘出一段直道,平整宽畅,长达20多米。路面石块每块厚4.0—6.5米,呈长方形,长达1米,纵列平砌,砌成两行,表面错列间切,显非民间街道建筑。

  大型铺地砖厚达12—15厘米,大小为70厘米×70厘米,烧制时四边有圆孔,这是广州市第一次发现秦制宫廷建筑用砖。在西安、咸阳地方秦宫殿建筑用大型铺地砖亦用此花纹,大小相近,比汉初宫廷用的还大。而砖形制和其下基础年代相当。

  更重要的证据是铺地砖构成的砖石走道上,残留有大量的残瓦当,瓦当有些印有“万岁”秦小篆字样。走道北面的残瓦当也有些同样有“万岁”秦篆字样,并和大型铺地砖残件,涂朱色或绿色的砖雕饰等宫殿残件相混。有些“万岁”瓦当还涂有朱色。窗棂残件也是砖雕。其他板瓦、筒瓦上也印有小篆“公”“官”“卢”等字样。瓦当图案如树纹三分法布局和烧制方法和咸阳秦瓦当相同。可见这座宫殿是越王宫的地点。其他如绳纹板瓦、筒瓦、蕨草纹瓦当、方格纹瓮和罐、弦纹三足罐、篦纹三足盆和小盆、夹沙粗陶釜、米字纹瓮和罐等,它们都和秦汉半两钱(6枚)出土,还有文帝四铢半两钱等出土,都说明遗址是越王时代遗物。在第一号船台大枕木(按广州市文管会定名)上刻有“东×八”秦篆,出土漆枕残片针刻有“丞里×”秦篆,也说明走道上下遗物同为秦汉时期。还有越王宫殿的旁证是火烧层的保存。按《史记·南越列传》:“楼船力攻烧敌”及“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等语,而这里正好有火烧过的炭屑和红烧土层堆积在瓦残片层之上,厚达10厘米。反映当日火势很大,也说明王宫是毁于火的。即越城毁于前111年,距今约2095年。

  越城的范围和形胜

  南越王全盛时的番禺是郡县同治的。《汉书·地理志》称:“南海郡治番禺县尉佗都。”故《水经注》泿水条称:“南海郡昔在今州城中,与番禺县接连”。即番禺县是在步骘所修的新城中,也就是后来晋、南朝、隋、唐的广州城。从唐代记述的番山和禺山的地望测量,亦知唐番禺县衙是在步骘城中,并且也是佗旧治处。《元和郡县志》卷三十四广州南海县条称:“南海县本汉番禺之地……番山在县东南三里,禺山在县南一里。尉佗死,葬于此”。同书番禺县条说:“番禺县,本秦旧县,故城在今县西南二里。县有番、禺二山,因以为名”。秦汉时赵佗是郡县同治,故越王宫址即番禺县地址。番山(今中山图书馆北侧)距县三里,正当今儿童公园处(亦有船台大木板在地下4米多钻出)。而禺山正当北京路青年文化宫门口越华书院,即古双门底处。是则越城范围当在今省财政厅到北京路、西湖路口之北,即秦番禺县故城。《水经注》泿水条所说:“骘到南海,见土地形势,观尉佗旧治处,负山带海……乃曰:斯诚海岛膏腴之地,宜为都邑。建安二十二年(217年)迁州番禺,筑立城廓”,可见步骘城是佗旧治。步骘城范围也大致反映越城主要部分。从《水经注》泿水条说:“今入城东南偏,有水坈陵,城依其上,闻此郡人称之为番山。县名番禺,傥谓番山之禺也”。亦可知越城东南角应为番山,北为越王宫址。

  步骘城即唐子城,故越城西址当在西湖之东。因《南海百咏》称:“药州在子城之西址。”即越城范围大致可以查出。

  据汉初葬墓分布范围亦可看出越城是以越王宫为中心的。黎全在《广州的两汉墓葬》中指出,南武城和南海郡治时称:“城址大约就是现在的中山四路、仓边路口附近一带。”麦英豪寄给作者的汉墓图也是如此。据黄文宽老先生告知今广东迎宾馆舞池下为西汉早期墓,因有沙底,并疑即任嚣墓。可见越城是不过华宁里(南汉黄鹏港,今称黄泥巷)的。象岗上的南越文帝墓,因山为陵,亦可说明为当日城郊。观音山(今越秀山)宋名北山,亦为佗墓所在,因《舆地纪胜》卷八十九广东南路古迹条引《南越志》称:“赵佗葬于此,山为陵,其侧立庙,号曰‘灵庙’。宋时记此庙为“南越王庙在南海县北。”《元和郡县志》卷三十四亦称:“北庙在县北三里,即尉佗之庙也。”其上有越王台。今象岗文帝墓顶亦为朝台,即越王台亦有可能为佗墓所在。建庙守墓亦为古制,越王庙亦暗示为陵山所在。北庙到宋仍在,《太平寰宇记》卷一五七称:“(天井岗)其下有庙,甚灵,土人祈年,谓之‘北庙’”。明代才东移。民国修《番禺县续志》称:“明时合三城,凿象岗以为北门。将北庙东移,改拜武真。北庙为唐名寺”。据此,北庙即今三元宫地。天井岗一名似有开凿之迹。今象岗文帝墓亦在山顶凿井开穴17米,成为墓室。则佗墓在此,也有可能。故黄文宽先生告诉作者亦推测佗墓在今水塔所在岗地(木壳岗)。据周作恒老工程师告诉作者,越秀山山洞由市二中通体育场及五羊雕像两洞,穿岗而过,所遇多为风化土,坚岩甚少,即陵墓封土之类。按佗葬时车由四门出,故不易辨。《羊城古钞》卷三称:“佗葬时,软车四出,不使人知其墓……或日:‘在悟性寺’”。后者和我们设想一致。”而车四出情况亦可推知是北上王山(即越秀山)的。因为东出是丘陵地,不利营墓,西出和南出都是平原,更无陵地,如四出空车,留葬禺山(见《元和志》),则禺山也是低丘,不利营陵的(因地下水流出)。故《广州记》说:“城北有尉佗墓。”这样,越城的形胜才和任嚣所说的相符。《广州记》还说:“墓后有大岗,谓之马鞍岗”。可见王陵是在群岗之上的。《水经注》还引王范《交广春秋》说:“佗之葬也,因山为坛”。即建墓工程或用建坛工程掩盖,以免泄密。

  总之,越城形胜是“负山险,阻南海”(《南越列传》任嚣语),也是步骘观佗旧治处说的“负山带海”(《水经注·泿水》)形胜。山即朝台、北山、王山、越王台等,海即珠江。因今天粤人仍称过江为过海。宋时珠江即称“小海”,黄埔即称“大海”。“《南海集》题南海东庙诗”(杨万里,1124—1205年)云:“大海更在小海东,西庙不如东庙雄”。朱彧《萍洲可谈》卷二即称珠江为小海。文称:“广州市舶亭枕水。在海上,楼正对五洲,其下谓之小海。”

  越城大小多认为是十里,如《番禺杂志》《太平寰宇记》等。比后汉步骘城约大一倍。可见越番禺城是南方重要海外贸易城市,才能成为全国十大城市之一。如象岗文帝九年(前171年)墓出土银盒,即从市舶而来。故《淮南子·人间训》说:“一军处番禺之都。”亦可知当日番禺不是一座很小的城市。


汉番禺城

  越城自前196年被烧毁后,汉于郡南五十里,西江东岸,再建一南海郡城。《汉书》只说:“筑番禺城于郡南五十里,西接牂牁。泪洳难居。”明黄佐据此定在今龙湾、古坝间。明黄佐《广东通志》称:“在广州城南五十里,汉建安末交州移治于此。吴分交州为广州,亦治于此。《汉书》所谓浮牂牁,下漓津,盖乘斯水入粤者也。今之沙湾、紫泥港是矣。”

  番禺城迁建于沙湾、紫泥(即龙湾、古坝附近),似不确。今人吴壮达于1976年去考察,据说没有结果。作者去两次亦无所得。当地为江边小村,开村在宋代,沙洲众多。江岸常变,不易成大聚落。沙湾亦唐代以后才成聚落。显然是按里数求得。近作者到吉利涌乐从河考察,得乐从河古为大河,顺德联围后,河道变狭,才成今天小河形态。按两岸清堤、明堤估计,目前河宽连边滩约120—150米。两岸清堤计距明堤1000米,则明代河宽在2150米。明堤距两岸宋村(南为葛岸,北为平步)亦1000米。故宋代乐从河宽达4150米。显然是牂牁江的规模了。南岸古村有葛岸和简岸。葛岸得名据村民说是晋代葛洪在此上岸(由南海来)得名。今该地仍有“葛仙渡岸”四个大字的石牌坊存在。清咸丰三年(1853年)修《顺德县志》称:“葛岸烟户极盛,良滘、沙滘次之。相传葛稚川尝来卖药,留题而去,故以葛名。”简岸在下游,我们在咸宁社稷坛附近发现唐代末期废圩。遗址在南岸,有小溪环绕,略呈圆形沙岛,面积约30亩。遗址为一大片瓦砾场,由于瓦砾层厚达1米以上,不能耕作,或开成鱼塘、桑基。瓦碟中混有唐代、南汉时瓦片甚多。六出碗易得,这是晚唐陶器。地势也高于平地,据访问大水也淹不上,可见是唐末废圩遗址。在石桥头即有咸宁社遗址,现仍称“咸宁社”。《太平寰宇记》称:“南汉析南海为常康、咸宁两县”。《广东新语》亦称:“咸宁社在简岸村西北,南汉时析南海县为常康、咸宁两县。今顺德简岸则南汉时咸宁县城也”。《顺德简岸简氏家谱》亦有相似记载。北岸平步,亦为宋代村庄,可见乐从河是宋代大河。这里洲渚纵横,河道密布,北滘福田寺宋前已有。因当地传说是“先有福田,后有北滘”,北滘为宋村,故寺古于宋代。寺地本名“北渚”,四周平原无际。正当西、北江下游平原区,唐末已建县。因而推测汉番禺城可能建于咸宁县附近。

  果然,我们在河北岸,即简岸附近,也发现沙洲,亦由小溪包绕,称为“绿洲”或“独洲”。此村村民反映比广州要古老。故或为南海郡城所在。因四周少村,故名独洲。此地里数和地望也符合郡南五十里之数。但是否确址仍待深一步考察。这里在乐从河下游,河道分支,地势亦低。主要支流今天仍有三支,南为细海,东为小海,北为西滘。地形正合于“西接牂牁,沮洳难居”所述。

  乐从河上游为吉利冲,上接小塘,即北江正干所经。正合符《水经注》所载牂牁江由番禺西分支南入海一股。《水经注》泿水条称:“又东至高要县为大水,又东至南海番禺县西,分为二。其一南入于海。其一又东,过县东南入于海。”北江小塘一支(今称东平水道)正是在番禺县西境,南折入海,即南下经乐从河出海,是牂牁江正干之一支。另一支才入广州出虎门,故称过县东南入海。

  又在长沙出土马王堆古地图中,亦可见北江入西江东支正干,然后东南入于海的。我们认为这一支也可说明是北江正干出海一支。图中这支北江正干向东南入海,正和三水出小塘经乐从河入海的形态相合。

  乐从下游是越相吕嘉的故乡。吕嘉曾筑金陡和石瓮两城以自固,可见当日是个广大平原地区。附近不断发现汉代墓葬和文物,即说明汉代这里已是广州的粮仓。故于此建城立郡,是很有可能的。

  步骘城的范围大小

  汉建郡城在越城南五十里后,因而番禺衰落。但到后汉步骘建城间330多年中,番禺旧城亦不见消亡,反而有所发展。因为《汉书》称番禺仍然是个南方重要城市。《汉书·地理志》称:“多犀、象、玳瑁、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从这段话看,番禺在这时还比《史记》时要繁荣,因货物中多了银、铜两种重要金属。结果是交州治也要由交趾迁来。《汉书·地理志》还说:“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番禺其一都会也。”可见番禺仍在发展。东汉时,据《周府君功勋碑》(148—167年)称:“故其败也(指沉船而言),非徒丧宝玩,潜珠贝,流象犀也……抱布贸丝,交易而至”。可见迁交州来番禺是受经济发达的影响。

  修复越城的时间是在217年,即建安二十二年,因《水经注》泿水条称:“建安中吴遣步骘为交州。骘到南海,见土地形势,观尉佗旧治处,负山带海,博敞渺目,高则桑土,下则沃野,林麓鸟兽,无所不有,海怪鱼鳖,龟鼍鲜鳄,珍怪异物,千种万类。骘登高远望,观巨海之浩茫,观原薮之殷阜。乃曰:斯诚海岛膏腴之地。宜为都邑,建安二十二年,迁州番禺,筑立城廓。”他指明迁州番禺是尉佗旧治处。这个旧治有什么标志呢?有,即番山。

  《水经注·泿水》称:“南海郡昔治在今州城中,与番禺县连接。今入城东南遍,有水坈陵。城倚其上。闻此郡人名之为番山,县名番禺,傥谓番山之禺也。”即步骘城是东南为番山,北为南海郡,郡东侧为番禺县。按东汉复筑番禺城后,再无重大改变记载,直到宋代,只有南汉时凿平禺山成新南城一段而已。因此,可以宋代子城或中城来考订后汉番禺城范围和大小。

  宋中城比唐城大一点,即多了城南的南汉新南城部分。新南城是指清海军门以南一段。即步骘城南部界线为番山到清海军门一线。《舆地纪胜》卷八十九称:“清海楼在子城上。下瞰番、禺二山。”清海楼即清代拱北楼。在今广州青年文化宫前。这里是唐子城的证明,可见于《五代史·南汉世家》。文称:“吾入南门,清海军额犹存,四方其不取笑乎,龚乃去之。”其城即为子城,番山和禺山都在楼下瞰范围。故其处地势亦高,和今天地形相合。双门在宋代已改。王积中(1097年)记称:“惟谯门之旧,适临通衢,而宣诏堂适对其衢。乃崇谯门而新之,乃易宣诏堂而大之,上起层楼,以壮丽谯。中为复门,以列棨戟。”南宋刘克庄亦有《重建清海军双门记》。《羊城古钞》卷七亦说是“司马伋重建,改双阙为双门”在《永乐大典》图中,即更清楚说明双门是在今西湖路东口附近。西湖正在它的西侧。

  清初楼改题为“拱北楼”,由记载及图看仍指为即唐代的“清海楼”。

  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修《广州府志》称:“在布政司南,即唐清海楼也。其地本番、禺二山之交。”刘龚削平之,叠石建双阙其上。宋经略司马伋重建,改双阙为双门,今曰‘双门底’。按今天仍用此名。楼于20年代拆去。唐城建于汉城之上,故地势较高,今广州青年文化宫门前处。北京路面在这里往南即成一斜坡往大南路降低,表示大南路到西湖路一段为南汉新南城地区。故地形上分为两级。大南路到高第街又低一级,表示这是宋代的新南城地区了,地势又降一级。再南是太平沙,地势最低,汛期高潮还可淹没。这是明新城外的河边地了。广州市由省财政厅前到珠江边,一共四级地形,即基本上反映广州城四次的扩大。唐子城是最高一级了。

  子城西界为药洲西湖华宁里口。清代还有“古药洲”石额。西湖今天仍有九曜池保存,已作为南方戏院北侧的休息地点,应加修葺恢复。西湖范围在明初广州城图中仍可见到。如在《永乐大典》广州府图中,即知北到惠爱路(中山五路),南到惠福路(向阳五路)。明羊城八景仍有“药洲春晓”一景。在西湖以北华宁里有七块石桥,即南汉华宁宝石桥。今街面仍有七块巨大细晶花岗岩横于清六脉渠左一脉上。

  在今天广仁路段,在1970年曾发现子城墙一段作南北走,城墙中多有宋朝砖瓦,显然是宋代以前城墙。

  北城上有宋斗南楼。《舆地纪胜》卷八十九称:“斗南楼在府治后城上。”明黄佐《广东通志》记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在城隍庙后发现“唐、宋以来完缮楼橹板干”的杉木板库。即步骘城北界在此。东面则有文溪为限,且有旧仓巷等地名。文溪桥即为宋桥,清水濠亦为宋濠,南汉亦称“东濠”。郭棐《广东通志》卷十五广州城池称:“清水濠在行春门,穴城而达诸海,古东澳也。”

  此外,由晋、南朝墓葬亦可大致指出后汉番禺城的范围。今中央公园据说即有六朝墓葬遗迹。北面小北多晋以后古墓。《粤小记》称:“丹桂里内掘塘底四五尺,有大黑棺乘以石础。”横枝岗已有唐墓发现。故后汉建城范围大致和文字记载符合。在拱北楼废墙亦曾出土晋砖亦记为吴时繁荣地方,即子城范围得此实物证据(见汪兆镛:《广州城残砖录》(1932年),文称:“永嘉世,九州空,余吴土,盛且丰”。出土年月为庚午年冬季(1870年)。


广州城历史地理

  步骘建城后3年,后汉亡。吴嘉禾二年(233年),孙权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广州之名由此起,至今有1758年(1984年计)。王范之《交广春秋》称:“汉初,交州刺吏治赢阝娄。元封五年(前106年),移治广信。至是,始移治南海。以其徒自广信。因改交州为广州。此广州之始也”。

  晋、南朝广州的繁荣

  广州城自晋至唐未见扩展。但城市日益繁荣兴盛,人口众多。目前发现晋墓砖文字多称:“永嘉中,天下灾,但江南,皆康平”;“永嘉世,天下荒,余广州,皆平康”;“永嘉五年(311年)辛未,子孙昌,皆侯王”,“癸酉,皆宜价市”。晋殷巨《奇布赋》称:“惟太康二年(281年),安南将军广州牧腾侯作镇南方。余时承同恭备下僚。俄而大秦国奉献琛来,经于州。众宝即丽,火布尤奇。”(《艺文类聚》卷八十五)晋法显自锡兰返航广州,亦说“常行时五十日便可至广州”(见《法显传》)。饶信梅称:“简文帝时(550年),粤人移居新加坡者极多。”(《广州贸易发达分析观》,载梁嘉彬《广东十三行考》)《广东十三行考》还引张星烺《南洋史记》称:“阿拉伯人在广州已有留居地。”《晋书·吴隐之传》称:“广州包带山海,珍异所出,一箧之宝,可资数世”。《南齐书·王琨传》称:“世云:广州刺史,但经城门一过,便得三千万也。”广州自吴孙皓时已科实户口,但人口数未详。据《交广记》称:“西晋建兴三年(315年),江扬二州经石冰、陈敏之乱,民多流入广州,诏加存恤。”《宋书·五行志》称:(元兴三年十月)“逾城放火,壬戌夜,火大起,延三千余家,死者万余人,因散溃,城遂陷。”则当日广州人口不少。

  城市的建设虽无扩建,但修城有之。因晋后广州城坚固。《宋书·孙处传》称:“季高至东冲,去城十余里,城内犹未知。循守战士犹有数千人,城池甚固。”且在东汉末年以后,已有不少建设,如甘溪。《太平寰宇记》引《南越志》称:“昔交州刺史陆允(胤)之所开也。”这条甘溪即是广州城人民饮水主要来源。《三国志·陆胤传》卷六十一称:“州治临海,海流秋咸,胤又畜水,民得甘食。”即陆允曾凿甘溪引水入城北,并建水塘储水,使广州城有充足淡水水源。

  寺观的建设也是这时期市政建设的项目。尤以城西建寺宇不少。如太康二年(281年)建的王仁寺即为一例。这是西印度僧迦摩罗尊者所建,后宋西城即以此为界的。明成化九年(1473年)修《广州府志》称:“护国王仁禅寺,在郡西濠街,晋太康二年梵僧迦摩罗尊者自西竺来始建。”397—401年,剡宾(今克什米尔)昙摩耶舍(即三藏法师)改虞翻宅为“王园寺”,即今光孝寺。

  526年建华林寺于西关,达摩从西竺国“泛重暝,三周寒暑至此建寺”。(事见《旧唐书》)阮元《广东通志》称:“广州人称寺地为西来初地。”537年昙裕奉敕建塔立寺,曰宝庄严寺,即今净慧寺。

  还有,坡山是晋代渡口的传说,这里是可信的。晋代广州城南界为清海楼,西南江岸即在坡山。由于坡山脚下今天仍有“仙人脚印”的壶穴地形保存,可证明是当日河边地。因为这里出露一片白垩纪红色砂岩岩石露头。在岩面上有两个由洪流挟带沙石,在旋涡处淘蚀出两个大壶形凹穴,底大口小,形如水壶得名。这是因为在洪流旋涡不断淘蚀时,沙砾在底部磨蚀力较大的缘故。穴径达半米,深1.4—1.6米,两穴相连,呈脚板底状,故俗名“仙人脚印”。由于地下水渗出,故穴中积水,终年不干。穴口较四周为高,表示并非人工开凿所成。西侧岩面还有一浅凹窝,可为旁证。这和岩面上其他凿痕(如小沟等)不同,是天然洪水冲蚀的结果。

  唐代的广州城

  唐代广州城亦有维修的记载,如王勃的记录中,即有广州修城壮丽的纪录。黄巢也想当广州节度使。《新唐书·黄巢传》称:“巢又乞安南都护广州节度使。书闻,右仆射干琮议‘南海市舶利不货,贼得益富,而国用乃屈’。”《新唐书·地理志》载通海夷道也是以广州起点,直达波斯、阿拉伯半岛的。所记“三兰国”或即东非海岸。

  城市建设有浚甘溪通航,城西建有番坊。南汉凿禺山辟新南城,凿兰湖、西湖等建设项目。先说东北城外建设。吴浚甘溪到唐更加开凿。《南海百咏》称:“唐会昌间,节度卢公遂疏导其源,以济舟楫,更饰广厦,为踏青避暑之胜地。伪刘时,复凿山为甘泉苑,中有泛杯池、濯足渠、避暑亭之类。其下流为甘溪、夹溪南北三四里,皆植刺桐、木棉,旁侧平坦大路。”可见东北郊已形成一大片市郊游览区。

  番坊在城西,建有怀圣寺及光塔,正当南濠东岸,为番舶码头区,有番巷,并有蕃长营理蕃坊事。(据《利病书》引房千里《投荒录》)

  怀圣寺建于唐贞观元年(627年),今怀圣寺汉楼正梁及月楼正梁仍有“贞观元年岁次丁亥秋鼎建”字样(月楼的多一“季”字)。流化北约15号仍有回回坟保存,俗名“响坟”,建于贞观三年(629年),为葛宛士墓。他全名舍希德·衣·布里·阿巴弯·哥苏,《明史·西域传》称他为“干葛思”,即《闽书·方域志》称:“有门徒大贤四人,唐武德中来朝”中留广州的一位,也即《天方正学》中的“旺各师”。按清嘉庆七年(1802年)孟冬重刻石碑称:“墨底约国(按即麦地那)40位先贤奉至圣穆罕默德差遣,奉送天经,协同苏哈伯·干葛思传教中国,始于唐贞观年间……原有古碑,年久字蒙,今照原碑刊记。”

  张星烺也指出《苏烈曼游记》记唐广州有回教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中说该记称:“中国商埠为阿拉伯商人糜集者,日广府(Khanfu),其处有回教牧师一人,教堂一所。”这是851年前情况。后60多年,哈散亲记的黄巢之乱,亦说明唐代蕃坊之盛。《阿布·赛·哈散记录》称:“事变首领名日班雪(按可能指黄巢),攻陷国中无数城市后,以回教纪元264年(即唐乾符五年,878年)攻陷广府。据熟悉中国事情之人云,除杀中国人外,回教徒、犹太人、基督教徒、火教徒,亦被杀甚多。死于此役者达12万人。皇帝奔至图伯特(按即西藏,Tibet)国边境之巴都城(Bamdou即成都)。后得塔格司格司(Taghaazhay,回纥人)王之助,继续战斗,乃复位。”(见《中西交通史料汇编》故唐代西城已形成一大片市区,能居住12万人。按《旧唐书·李勉传》称:“勉性廉洁,舶来都不检阅,故未年至者四千余。”即平均一天有11条番舶入口。按《旧唐书》只言“四十余舵”。故有争议。其实杜甫《送重表侄王冰评使南海诗》称:“番禺领亲贤(指李勉),筹运神功操,大夫出卢宋(指卢奂和宋璟),宝贝休脂膏。洞主降接武,海胡舶千艘”。即当日珠江海面千艘番舶之多。《新唐书·王锷传》称:“日十余艘,载皆犀、象、珠、玑,与商贾杂出于境。”即将舶来品转贩。《唐大和尚东征记》亦称:“江中(指珠江)有婆罗门、波斯、昆仓等舶,不知其数”,下文并说“州城三重”。这都说40多舵番舶不能使广州如此之富,而各种记录也不只40多舵的。

  按唐开元时广州户口数为64250户。元和时更增为74099户。可见广州人口是很多的。它是唐代全国最大的商港。因此,引来的胡商是很多的。《全唐文》卷五一五引《进岭南王馆使院图表》即有说是广州临江的使馆,招徕胡商。这座“海阳旧馆,前临广江。大揽飞轩,高明式叙,崇其栋宇”。据近人岑仲勉称是指广州江边商馆。

  光塔亦为唐代建筑。《南海百咏》称:“始于唐时,曰怀圣塔。”元至正十年(1350年)《重建怀圣寺碑》亦称:“白云之麓,坡山之隈,有浮图焉。其制则西域,嵥然石立,中州所未睹。世传自李唐迄今,蜗旋蚁陟,左右九转,南北其局。其肤则混然,若不可级而登也。其中为二道,上出惟一户。古碑□漫,而莫之或纪。”岳珂《桯史》亦载此塔称:“(屋)后有窣堵坡,高入云表,式度不比他塔,环以甓为大址。累而增之,外园而加灰饰。望之如银笔。下有一门,抬级而上,由其中而转圜焉,如旋螺,外不复见其梯磴,每数十级居一窦。”今怀圣寺内匾额仍称:“寺、塔建于唐贞观元年。”白寿彝教授认为没有唐代记录,是宋元祐元年至绍熙二年(1091—1191年)建(天津民国日报《史与地》,1947年1月20日)。夏鼐函作者亦说:“当为宋时所创建。”然龙庆忠(非了)教授认为光塔砖大小为唐制,故定为唐塔。余以今塔基低于地面近2米,则按文化层厚度推定塔基地面为唐代地面,因宋代地面只比现在地面低1米到1.2米左右。从历代体制来说,除塔顶外,无大变形。宋前建筑是似有可能的。宋代以后,历代重修,故有传疑,亦为常理。如罗香林据《蒲氏家谱》(甘蕉乡)记称:“倡筑羊城光塔”,即定为宋塔。(见《唐宋时代广州之回教》)

  番坊番巷建立长久,有“土生番客”甚至“五代土生番客”之名。如唐开元元年(713年)“敕金铁并不得与诸蕃互市,时已有五世土生蕃家”。(据马逢达资料)可见蕃坊实为城西一大片市区,为宋代筑西城的基础。

  城内景观可确知的是房屋多用竹木建成,易引起火灾。《新唐书·宋璟传》称:“广人以竹茅茨屋,多火。璟教之陶瓦筑堵,列邸肆,越俗始知栋宇利而无患灾”。其实由于街道狭窄,城中又不是全部易茅屋为瓦屋,故到元和年间,杨于陵又再教一次。《新唐书·杨于陵传》称:“教民陶瓦易蒲屋,以绝火患。”蒲屋即葵叶为瓦的草房。广州城街巷狭窄也有记载。《新唐书·杜佑传》称:“佑为开大衢,疏折廛闬,以息火灾。”

  城中街道以今北京路和中山路为主街。徐俊鸣亦函作者认为:“隋、唐时刺史署已在财厅,北京路至迟隋、唐已有,而且唐城乃袭三国时所建,还可能从三国时今北京路已是城的中轴街。”按南汉城南门为清海楼,则北京路为唐城主街当无问题。而唐时城有三重则可能指清海楼子城前有瓮城,子城内有郡城设置而言,但无确据。

  城内街道用石板砌成,则至少大街如此。因按宋代记载,东城建城是由于城基石材太少,要把东城街石借用。而东城即古代越城,是则唐时用石板砌街,更有较古历史。《宋会要稿》方域八一九称:“街衢见砌石段,仰权借修砌城脚。候官般到即给还之。”而由七块石处华宁宝石桥巨石条亦为花岗岩所成。即唐城外石桥也已用巨石建筑,今仍铺于七块街面上。

  城内用井有刘巨麟开凿四个。《新唐书·地理志》称:“(南海)山峻水深,民不井汲,都督刘巨麟始凿井四。”《舆地纪胜》称:“千秋井、万岁井,都督刘巨麟置。”(引《晏公类要》)

  唐代亦有修城纪录。例如黄巢破广州后,刘崇龟即曾修筑。《新唐书·刘崇龟传》称:“崇龟至广州,始修理城隍,抚恤疮痍。”至于在城东的越城则未有修。故《南海志》卷八称:“州之东旧有赵佗城古迹,颓垣废垒而已。余襄公诗云:‘千载犹存古越城’者,即其地也。”宋代子城东的古越城,在唐代亦当在子城之东,仍然是“颓垣废垒”,未有修葺记载。反之,有破坏记载,如汉武时烧平越城,到步骘仍不修复东部,只“郭番山之北为番禺城”,(《读史方舆纪要》)而只修古越城之一部分。

  城西已知有扬仁里,今仍有此街,位于扬巷路,即南朝时代的江边地。《(隋)王夫人墓志铭》称:“以大业三年(607年)五月二日,于南海扬仁坊之私第。”这是1911年开广九铁路时在城东20里石牌乡山麓出土。这里宋时是广州著名城西绣衣坊地。可见唐代西城亦是沿珠江岸发展的市区。这样,唐子城、东城和西城外都有大片市区形成,为宋代建东、西城的基础。

  南汉的“新南城”

  唐末天祐三年间(906年),即唐亡前一年,岭南节度使刘隐(后称帝)才把城南扩展,向南伸展一段。《城冢记》称:“郡南城步骘迁州时尚隘,黄巢焚之,到刘隐更筑,凿平禺山以益之。宋增筑子城。”(见《舆地纪胜》)即南汉曾把南城扩展。专为保护城南商业中心区。南门由清海楼推向南面,称为“鱼藻门”。《南汉春秋》称:“大宝末(550—551年)有稻田(按即‘葑田’,种于竹、木排上的水稻)自海中浮来,泊鱼藻门外,民聚观之。”可见这里已是珠江江岸。今由青年文化宫向南,地势倾斜向南到大南路口处,地势低一级,表示唐子城为在禺山之上,而南面则为江边低地,为当日江边“大市”所在。在南城的门还有“安阑门”。

  南汉对广州城建设以建离宫别馆为主,统计刘氏占广州55年中,建宫殿数十。《资治通鉴》称:“宫城左右,离宫数十。”已知有40宗较大建筑。宫殿26个,苑圃有8个。环广州建寺28间。楼和陵也不少。还开凿了兰湖、西湖、玉液池、明月峡,并曾堑东濠。《宋史·刘钅长传》称:“自晟以来,城壁濠湟,多饰为宫馆,池沼楼舰皆毁。”直到宋师攻城,“钅长始令堑东濠”,(《宋史·南汉刘氏》)以防御宋师。

  宫殿改节度使府为乾和殿,殿西官衙改称景福、思元、定圣、龙应殿等。《新五代史·南汉世家》称:“(乾和九年,951年)故时刘氏有南宫、大明、昌华、甘泉、玩华、秀华、玉清、太微诸宫,凡数百,不可悉纪。”并记南宫作于924年。《五国故事》说942年“作昭阳诸殿,秀华诸宫,皆极瑰丽”。如《东都事略》称“饰以金碧翠羽”。《五国故事》更具体说“金为仰阳,银为地面,檐楹榬桷饰银。殿下设水渠浸珠;又琢水晶,琥珀为日月,列于东西二楼之上”。南薰殿据《清异录》作于“岩晚年”。万政殿(963年建)也说“锦一柱用银3000两。银为殿衣,间以云母”。(见《南汉纪》)《南海百咏》将28寺名用诗串起。

  此外,刘应麟《南汉春秋》(1850年)更说当时曾“凿山城以通舟楫,开兰湖,辟药洲”。这亦是广州城发展的结果。因城西北兰湖为唐时船只避台风大雨的内港,到唐末淤浅,至要开复。西湖也是南汉利用天然文溪下游,凿池五百丈,成为西湖,上游即玉液池及明月峡。其间即黄鹏港(今黄泥巷)和宝石桥(即今七块石处)。今华宁里处即药洲地。《舆地纪胜》称:“药洲在西园之石洲”,又说:“石屏台在经略厅西。有池百余步,池中列石其状若屏,或云南汉时玉液池也。”


结语

  宋代以前广州城看来是由小而大,但历两千年而不衰,即地点并未改变。

  这是我国大城市中少见的现象。

  计由南武城扩大为越城是为广州城第一次重大扩建。而越城的破坏又似影响不大,最后,还是从废圩上重新建立起番禺城来,即今广州城的前身。以后即以此为中心,向四面扩展,形成了东城区、西城区和南城区。这就为宋代建立三城的地理形势打下基础。宋代外贸发达,中城之外,还加建了东城和西城,且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兴建,是为广州城第二次大发展时期。“宋代三城”即为今天广州城的雏形。第三次则在明代了。


  作者:曾昭璇 潘国璠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