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东渡曾到广东?

2021-04-22 来源:本网原创稿

  唐天宝七年(748年)隆冬十一月末(一说十一月初),一艘被海上飓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帆船漂流到振州(今海南崖县)江口。从船舱里走出几个穿着百衲衣的和尚,他们急忙涉水上岸,四处察看这是什么地方。其中一个名叫普照的日本和尚问道:“这里椰林碧海,万木葱茏,犹如盛夏,莫非我们来到婆罗列岛?”他的同伴荣睿应声说:“不像,我们从扬州起航,出海未久,即遇飓风,随风漂流,一直向南漂去,也许是到了林邑国(今印度支那半岛)吧?”他们边走边谈,愈来愈被这里的热带风光所吸引。迎面走来一个男子,只见他衣冠打扮分明是大唐人模样,普照等连忙上前合掌施礼,问道:“这是何方圣土?”那人答道:“此乃大唐故土,琼崖振州是也。”经过一番寒暄,土人方知这几位出家人是随同大唐高僧鉴真东渡日本,因海上受阻而在此靠岸的。于是,土人说:“你们是远方客人,不比寻常。且先回船,容我禀知振州别驾。”普照等兴冲冲地上船对鉴真说:“师傅,我们大难不死,又回到唐土了。”鉴真被几十天海上漂流所折磨,形容枯槁,脸色苍白,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那么坚定、自信,表现出一种百折不回的精神,他对全船僧侣说:“托天之福,我们没有葬身鱼腹。只要人还生,东渡弘法还可卷土重来。”
  振州别驾冯崇债获悉鉴真一行漂流到此,立即派四百人马列队相迎。到达州城时,冯崇债率领文武官员迎于城外,并引鉴真入他的官邸,设斋供奉。后来又送他入大云寺居住。冯崇债执弟子礼甚恭,问寒问暖,备极殷勤,使鉴真师徒顿时消除海上漂流的困倦,精神倍增。这大云寺是则天武后命天下各州普设的(唐玄宗敕令天下诸州设开元寺),因年久失修,佛像多已废损,鉴真率弟子马上动手修葺,并将随带佛殿装饰一一挂上。大云寺得以面目一新,当地僧俗人等莫不交口称赞。光阴易过,转眼一年。鉴真因东渡心切,便向别驾辞行。冯崇债派八百亲兵护送鉴真前住万州(今海南万宁、陵水县)。临行,冯崇债依依惜别,一再祝愿大和尚一路顺风,早日安抵扶桑(今日本)。他之所以对鉴真怀有格外虔诚敬慕之情,是因为他先前夜梦有僧来,其中有僧名丰田,是他的舅舅。隔了不久果见有僧侣光临,故急问鉴真同行中有无丰田,鉴真回答没有,冯说虽无丰田其人,但大和尚自远方来,犹为我的舅舅,确实应验了我的梦境。这段神话似的传说,虽不尽可信,但它反映了远处大唐边陲的人民对鉴真怀有的亲切感情。
  鉴真从崖州到达万州,游奕大使张云迎住开元寺。文官武将“参省设斋,施物盈满一屋”。大使张云设席款待,他亲自将优昙钵树叶做生菜,特将优昙钵子供众僧,说道:“和尚知否。此树有子无花。弟子得遇和尚,如优昙树子,甚难值遇。”在此期间,适有火灾,寺院被焚。鉴真应大使之请,帮助重建,不久便将佛殿、经堂、宝塔建就,“登坛受戒、讲律、度人已毕”,鉴真决意早日返回内地,于是扬帆横渡琼崖海峡,直往雷州。
  此时,南海太守卢奂得悉鉴真一行经罗州、化州入广西,便连发请柬迎鉴真南下广州。鉴真原定行程是入广西后沿桂北直上湖南而返扬州,当他到达广西始安郡(今桂林)时接到卢奂请柬,以盛情难却,不得不改道南行。这位卢奂太守,是盛唐时期著名的封疆大吏,他为官清廉,政绩昭著。当时广州是唐代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历任太守视为一块肥肉,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者不知凡几。前任太守刘巨麟、彭杲都因“坐赃钜万”而死。而卢奂在任三年,纲纪严明,雷厉风行,遐方之地,贪官顿时敛迹。因此卢奂声誉大振,朝野人士评价说:“开元以来四十年,卢为南海四清官之一。”(其他三人为宋璟、翡伷先和李朝隐)鉴真南行到广西桂州,沿西江而下到达广东端州。船只刚到与端州隔江相望的羚羊峡,他最忠实、最信赖的日本籍弟子荣睿已因劳成疾气息奄奄了。荣睿是日本美浓人,他十八岁那年作为日本的入唐留学僧来到中国,到此已十四五年了,十多年来他和日本其他留学僧一样,潜心学习佛教经典与中国文化,一心希望把这些宝贵的东西带回日本。经历了四次东渡失败两次被捕坐牢的痛苦,他依然是那么顽强、那么自信地坚决要扶助鉴真大师到达日本。可是,他本来已经衰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一连串的折磨了,于是病情愈来愈重,药石无灵,其生命终于无可挽救了。临终前,他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泪地对鉴真说:“弟子实指望再次辅佐大师东渡弘法,岂料壮志未酬,竟成永诀。大师若能到达日本,弟子虽葬身异国,亦死而无憾了!”就这样,他离开了相依为命的鉴真师傅。“死在长为别,天涯哭此时。”鉴真匆匆办了荣睿后事,将遗体葬在端州兴龙寺后,开船前往广州。唐时的兴龙寺今已无迹可寻,现在肇庆鼎湖山上的“日本入唐留学僧荣睿大师纪念碑”,是1963年中国人民为缅怀这位献身于中日友好的先驱者而立的。人们来到这里凭吊,不免对荣睿大师的伟大献身精神引起无限追思。
  鉴真到广州时,卢奂身兼南海郡都督、五府经略采访史、摄御史中丞和广州太守四职,深得朝廷重倚,万民拥戴。他对鉴真的德行最为钦慕,亲率大小官员及僧俗人等郊迎十里。鉴真一行被安置在广州规模最大的大云寺。据日本真人元开的《唐大和尚东征传》记载,“此寺有诃黎勒树二株”。此外,鉴真还到过广州开元寺和婆罗门寺等处。除佛、道教外,当时广州已有回教、耶稣教、犹太教、拜火教(祅教)等,这些石老的寺院都曾留下鉴真一行的足迹。
  在广州住了一春,计议从广州东渡不成,只得回扬州再想办法,因此,鉴真便向粤北的韶州进发。到韶州后备受地方官员盛情迎接。在禅居寺住了三天,后转住法泉寺。法泉寺就是今天的南华寺。其时六祖惠能和尚早已迁化。但因他曾在此寺得道,故使该寺盛极一时,名闻遐迩。有禅宗六祖祖庭之称,鉴真参拜了六祖塑像后又动身北上。他们来到与江西交界的南雄州大庾岭。这里是古代南北交通的重要关隘,但因山道崎岖,人苦峻极。粤人张九龄在未晋京前曾有亲自发动开凿大庾岭的壮举。待鉴真行经此岭时已初步使天险变通途了。大庾岭又称梅岭,相传以梅将军得名,岭上多梅,南枝既落,北枝始开。古有“折梅逢驿使,泪尽北枝花”。鉴真一行,登上岭巅,但见红梅似海,秀色迷离,清香馥郁,不觉心旷神怡,悠然自得。跨过梅岭,便入江西境了,这是他在广东最后的旅程,不免回首南望,给茫茫云海下的百粤山河投下最后的一瞥。“明朝望乡处,应见岭头梅。”他暗自发誓“不到日本,本愿不遂”,并且深切期许到日本后,一定要时时记住这姹紫嫣红的红梅,愿红梅与樱花并世长存,让中日人民的友谊天长地久。
  鉴真第五次东渡受阻来粤逗留时间虽然只有两年左右,且留下的史迹也不多,仅有荣睿纪念碑可供凭吊。但从上面所引史料中可以看出当年广东官府以至黎民百姓对他东渡弘法是积极支持的,并受到奉若上宾的热情接待。这对饱尝磨难历尽艰辛的师徒来说,是最好的安慰和鼓励。鉴真由是得到休养生息,精神倍增,从而增强了第六次东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回顾历史,不能不说唐代广东对鉴真东渡成功起了积极作用。其弟子荣睿的纪念碑像一座纵览千古的丰碑,给南粤大地增添了无限风采。它是中日文化交流和人民友谊源远流长的象征。虽然这碑是后来建的,但荣睿客葬端州却是千真万确的史实。因此,人们完全可以凭此追怀往事,想念斯人。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鉴真东渡受阻来粤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