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肇邺——中国科学院院士、建筑设计大师

2022-05-09 来源:本网

  关肇邺1929年10月生于北京,祖籍广东省南海县吉利乡桥东村(今佛山市禅城区南庄镇吉利桥东村)。祖父关蔚煌是光绪二年(1876年)丙子科广东乡试举人,官至大埔县教谕,教子有方,长子关庆麟、次子关霁相继考入京师大学堂,关庆麟任北京大学教授,关霁任外交部司长。

  关肇邺的父亲关赓麟是关蔚煌的第三子,少年聪慧,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21岁的他即考中广东乡试举人,被两广总督陶模派往日本弘文学院学习速成师范,归国后考中进士,后随清廷大臣戴鸿慈出使九国考察宪政。官至交通部路政司司长、交通大学校长、京汉铁路局局长、铁道部参事等要职。关赓麟不仅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铁路交通业的奠基人之一,而且还是我国近代著名的词学家、诗人。早在20世纪初,关赓麟就组织和参与了寒山诗社的文学活动。寒山诗社专以研究诗钟为著名。关赓麟主持寒山诗社后,将诗社设在自己位于北京南池子的“稊园”宅邸内,诗社遂更名“稊园诗社”,关赓麟任诗社社长,稊园诗社也是我国近现代存世时间最长、加入学者最多的文学社团。母亲张祖铭是江苏才女,清同治云贵总督张亮基的孙女,诗词清新可颂,夫妇唱和,著有《饴乡集》两卷。关肇邺生长在诗词声中的书香世家,潜移默化地造就了他谦谦君子之风。

  关肇邺6岁时,父亲请来私塾先生,专门教他《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传统文化。小学毕业后,入读美国基督教公理会创建的育英中学。

  关肇邺在北京南池子的“稊园”里度过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稊园”位于距故宫不过几百米的地段里,家中的窗子和院墙可以近距离地看见巍峨的东华门城楼和它在河中的倒影。关肇邺每天经过天安门或午门到达中山公园(古社稷坛)里去散步、玩耍,对于这些雄伟壮丽的古建精华虽不能深刻理解,但那些壮美形象早已深入脑海。在20世纪30年代,关肇邺曾随父母在南京住过半年,那时正是国民政府定都于此,进行了较大规模的“新都建设”,兴建了许多带有中国传统风格的新建筑,如中山陵、天文台、“党史馆”、“中央体育场”、“中央研究院”等。当时关肇邺家就住在刚建成的“铁道部”院内,办公楼和住宅等都是所谓“宫殿式”的。街对面的“交通部”也具有相同的风格,在未曾离开过北平的关肇邺看来,自然是觉得非常壮观了。日本入侵攻占北平以后,关肇邺举家南迁,途经天津,因祖母去世,在天津住了两年,其间,看到原京城中的前清官僚、民国北洋政府的总统、总理、军阀、废帝溥仪等人兴建的住宅,这又给关肇邺提供了观看西式洋房的机会。关家住在市中心的成都道(那时是英租界的“伦敦道”),附近建有各种不同风格,精致、奇异的洋房、别墅、商店,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又一次大开眼界。

  在小学毕业前的一个冬天,家里照例进行“大扫除”,关肇邺偶然在阁楼上发现一只尘封多年的“海盗箱”,里面装有他父亲1905年受清廷派遣随“两大臣”出使九国考察带回的近百本图书和装帧精美的图册。这些图册,尽现欧美各大都市建筑风光,玉笋般的米兰大教堂,气派的凡尔赛宫镜殿,维也纳的夏宫以及芝加哥的高楼等无不令他叹为观止、大感兴趣。

  关肇邺北京南池子的家进行过两次装修,第一次是关肇邺父亲的老同事、留法归来的工程师华南圭先生,帮他家把四合院做了实用性的改造,无阻碍大厅、防风防冻的抄手游廊、新式的卫生间等,这在当时的北京十分罕见。第二次是抗战期间,关肇邺家里因父亲拒绝接受敌伪政府任命而断绝了经济来源,在母亲的操持下,兄弟姐妹丈量画图,合力把四合院分隔成几个独立单元出租,以维持生计。这两次“房改”,使年少的关肇邺对建筑与生活的关系,以及建筑实用性开始有了初步体会。

  1947年,18岁的关肇邺顺利考上了北京燕京大学理学院机械专业。1948年春天,关肇邺迎来了人生最大的转折和机遇。一天,燕京大学校方邀请了参加纽约联合国总部建筑群设计小组工作的梁思成先生来校演讲。这勾起了关肇邺自幼对建筑的兴趣,并前往听讲。梁先生学贯中西、博古通今,关肇邺当时即被他的学者风度所折服,毅然放弃了燕京大学一年多的理科学业,重新投考清华大学建筑学系,师承梁思成先生。毕业后留校从事建筑教学、研究及建筑设计创作至今。

  关肇邺对教师这个职业的尊重,对青年学生无私的呵护,与梁思成、林徽因两位恩师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言传身教不无关联。

  1951年春,梁思成接受了为任弼时同志设计坟墓及墓碑的任务。出于对青年建筑人才的培养,梁先生指定当时只是大三年级学生的关肇邺协助他工作。关肇邺于1952年秋毕业后,按分配应到东北工学院任助教。由于东北工学院建校工作未全部完成,关肇邺有机会在北京被借调参加由梁思成、林徽因主持的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工作。两个月后,梁思成顺势将关肇邺留在清华大学任教。

  当时林徽因重病卧床,已不能执笔,便由关肇邺负责绘制,并随时拿到病床前由林先生指导修改。有时梁思成也亲自动手示范,从平面规划到装饰图案纹样,逐次推敲研究。两位大师对图的表现要求极严,特别是线形的刚柔、浮雕的深浅变化等,稍有出入都逃不脱他们敏锐的眼睛。有一次一条线的轮廓画得过于圆滑,林先生当即半开玩笑地说:“啊,这是乾隆趣味,不配表现我们的英雄!”另一次,一位青年绘图员交来一张有点错误的图,关肇邺以训斥的口吻提出了批评。绘图员走后,两位先生把关肇邺叫到内室,以温和的语气指出他的错误,讲明应平等待人的道理。关肇邺对恩师的教导牢记在心,常常告诫自己,注意尊重别人的劳动,待人和气宽厚。

  关肇邺从梁思成、林徽因两位恩师身上学到的不仅是建筑业务,也兼收品格和作风方面的教益。

  关肇邺在清华园工作了近60年。在这座美丽的校园,许多建筑均出自他之手。清华大学图书馆是关肇邺最主要的代表作品之一。清华大学图书馆新馆属于第三期工程,前两期工程分别为美国著名建筑家墨菲和我国著名建筑家杨廷宝设计,新馆面积是老馆的三倍,时隔七八十年了,关肇邺完全可以按自己的风格进行设计创新,贴上自己的标签。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坚持“尊重历史、尊重环境、尊重前人创作成果”的原则,在空间、尺寸、色彩和风格上保持了图书馆原有的风格,然后再赋予了时代特色。新馆不张扬,连正门都藏在院子里,但内部设计却充分考虑了现代图书馆的功能要求,古朴中透露出时代气息。这一历史接力创作中的妙笔,实现了“得体”而非追求豪华与新奇的效果。新馆甘当配角,符合清华人的“集体记忆”,使观者认同它是属于中心区建筑群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建筑,先后获得1992年中国建筑学会优秀创作奖、1993年国家工程设计金奖、国家教委优秀设计一等奖及建设部优秀设计一等奖。

  2005年,建筑总面积约22883平方米的中国工程院的综合办公楼开工建设,也是由关肇邺负责大楼总体设计,中国工程院院士孟兆祯负责园林绿化设计。该综合办公大楼于2007年竣工并投入使用。

  如今,关肇邺的建筑设计作品散见于重庆、昆明、海口、兰州、曲阜、泰安、广州、大连、徐州等许多城市及北大、清华的校园之中。这些建筑虽然内容相近,都属于文化教育,但其形象各异,很难让人感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关肇邺总能在老环境中找到一些新元素,使其成为新设计的依据,而新建筑都能较好地融合于老环境其中。

  关肇邺认为,建筑虽是一项艺术创作,但究竟不同于绘画或诗文,它需消耗大量社会财富并影响环境质

  量,因此建筑师不应该也无权把它单纯地当成个人的艺术创作,将个人品牌形象拿来强行推销于社会。他还认为建筑师应重视建筑的教化作用,健康明朗,秩序井然的建筑或建筑群,会给社会成员以鼓舞,而情况相反效果也会相反,如在非商业性建筑上表现过多商业化倾向,会对社会成员暗示虚伪、夸张、炫耀等意识,起到某些负面影响。

  关肇邺文化性建筑的设计理念是追求完美与得体、形式与本质统一,尊重历史、尊重环境,为今人服务、为先贤增辉。不主张标新立异,主张与整个环境融合在一起。认为建筑设计有三方面要素需要综合考虑——实用、经济和美观,之所以没把技术列入其中,关肇邺认为技术是用来解决经济问题的,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关肇邺对自己身份定位首先是教师。有朋友见他带学生做项目,帮学生推荐发表论文,替学生参与的设计善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劝他改变这种“低水平重复”,腾出时间集中精力出自己的精品。关肇邺说:令学生有较好的学习条件,为他们所接受、所欢迎,使他们能有较多的收获和提高才是最重要的。他说,桃李满天下才是他60多年来的主要成绩。他大多时间都在清华的建筑讲坛上授业,带研究生和主持博士生的设计方案审议、修改工作。

  关肇邺教授在培养博士生和硕士生方面,重质不重量。他认为同时指导学生过多,将有照顾不周之虞,于学生的学习亦不利。所以他一般坚持每年最多只带一博一硕的方针。

  为了培养学生的独创性、创新性,他一直每年为研究生开设“建筑评论”。由于建筑评论的对象,均是他在美国期间和以后10多次出访时亲身考察过的,也拍摄了幻灯片,因而能讲得深入而生动,听者云集。他不断改进授课方式,开始时让学生自选“对象”,撰写评论文章以代替考试;后来又增加课堂讨论,每人发表简短的评论;再后来又先定统一主题(大家认为有争议的建筑或建筑群),然后让学生组成辩论团,正方、反方针锋相对地进行辩论。在此过程中,学生事前主动去访问原设计人、用户,深入了解情况,并拍摄幻灯片、录像片和制作动画以支持其论点,充分调动了积极性、创造性,课堂气氛很活跃。

  为了尽可能联系实际,使每位研究生有较多机会独自完整地参与制订方案及初步设计,关肇邺常常把受委托项目或竞赛任务交给学生去做。对学生草拟的最初方案,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他总是尽可能保留其基本想法,只稍加改进和润色。有的属个人性格爱好,无所谓高低,即便他自己不太喜欢的,也尽可能地加以保留。对需要修改甚至改变思路、推翻重做的,关肇邺也不是简单地发“指示”,他总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从理论上、中外有关的历史经验上、不同条件的比较上以及外围学科相互借鉴上加以分析,于是,学生们往往提升的不仅是设计水平,更是眼界、素养和品位。

  关肇邺教授治学严谨,心胸开阔,不追俗敷衍,也不随波逐流。几十年来,默默地耕耘在五尺教坛,负载着历史文化与现代时尚的对接,让永恒的建筑艺术在历史的长河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关肇邺先生现已逾八旬高龄,但仍精神矍铄。如有家乡人来访,总爱用生硬的广东话谈起家乡事。童年时,关肇邺父母忙于工作,时有广东族人亲朋来看望祖母,他常随侍在旁听他们说广东话,有时也搭上两句。有时有粤剧团来京演出,祖母也会带他前往观看。旧时家中的广东女佣,经常做些南海口味的食品,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做广东风味的年货,如萝卜糕、煎堆、芋

  虾等,关肇邺尽管远离故乡,但保留着故乡情。

  南庄镇吉利桥东村是关肇邺的家乡,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他却从未回过家乡。1998年,关肇邺到广州开会,在广州的同行、朋友何镜堂先生得知他尚未回过家乡,趁会议的间隙陪他去了一趟佛山,当时由于没有进一步的家乡信息,他们只在佛山中心和康有为故居附近看了一下。2011年夏天,他接到南海区委、区政府的邀请,回到南庄家乡,回到吉利桥东村,与乡亲共叙家常。全面了解了南庄的建设规划,参观了西部绿岛湖建设现场并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在亲历故乡的山水市区景观,以及与许多乡亲团聚、交流后,关肇邺对向往已久的故乡有了从比较陌生到更加亲切的转变。现在他常常对别人说:“我是北京人,也是南庄人。”

  来源:《禅城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