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画坛“二居”生平艺事

2021-05-18 来源:本网原创稿

  居巢、居廉在近代岭南画坛上并称“二居”。居巢为居廉的从兄,同时也是居廉艺术道路的导师。他们二人创造与发扬光大的撞水、撞粉之法在近代岭南画坛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如今,每当人们谈论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等创立的“岭南画派”时,几乎总要提到高剑父、陈树人的启蒙老师居廉,并由此上溯到居巢;在谈论19世纪末广东的美术状态时,也无一例外地要提到“二居”。他们所高扬的没骨花鸟画传统几乎主宰了广东画坛一个世纪。笔者在此则仅就其家世谱系、交游,“二居”在广西、东莞等地的艺术活动等生平艺事作考证。
  “二居”的家世和早年活动
  居巢生于清嘉庆十六年辛未(1811年),卒于同治四年乙丑(1865年),享寿五十有五。“二居”原籍均为江苏扬州宝应县,先世来粤做官,遂落籍番禺河南隔山乡。祖父允敬是乾隆戊子(1768年)举人,选大埔县教谕,因丁外艰,未赴,遂署乐昌教谕。嘉庆初年,出任福建闽清知县。为政廉明,深得民戴。在任二十年后被罢免,当地老百姓建祠纪念,后来被敕授“文林郎”。生有四子,长子椿华与四子又云均早逝;次子棣华(少石)系居巢的父亲,任广西郁林州判,卒于官,敕授“修职郎”。家属侨寓桂林,生活极为贫困,后得广西巡抚梁章钜(福建人)接济得以为生;第三子樟华,年四十余始补诸生,诰封“奉直大夫”,系居廉父亲。
  居廉父亲樟华是一个落拓不羁的文人,他又名锽,字少楠,一字少鎏,又更名溥,字公寿,平生“博综群书,尤邃选学”,擅诗词及骈体文,与诗人、书法家宋湘(1756—1826年)齐名,与画家、学者仪克中(1796—1838年)及书法家、学者黄子高(1794—1839年)等交善,著有《梅溪》《漓江》《枝溪》《狮林》《西园》《杉湖》,但皆不见流传。尝作《白菊诗》百首,“才名噪一时”。传世的著作有《居少楠先生遗稿》一卷,另有诗文散见于《楚庭耆旧遗诗》和《学海堂集》。阮元(1764—1849年)来广东辟学海堂,少楠为其门弟子。他性古怪,不融于世,南海籍诗人谭莹(1800—1871年)也称其“性静默,寡交游,宜仰屋以著书,转依人而弹铗”“所作俪体文字,刻意摹古,沈博绝丽,得未曾有”;挚友黄子高则有《寄居少楠》诗曰:“出世心情奈俗何,岁除谁反鲁阳戈?好名岂独我惟甚,忆旧缘知君更多。结习未空留绮语,酒酣不废是狂歌。琳琅万卷平生足,欲隐何须赋在阿。”可看出一个狂怪、多才的“无形”文人的形象。他还著有《论岭南人诗绝句》,对前代广东诗人以诗的形式加以品评,其中不乏精论之作,如《论罗天尺》云:“昭谏才华照海隅,暮年声誉动炎区。竹枝词曲离支赋,见说群称后石湖。”知人论诗,切中肯綮。
  少楠平生踪迹多在粤西,且大多隐居于桂林,后来客死韶关,享年不及六十。
  还没有资料显示居少楠对居廉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但从居少楠的身世、形迹及其居廉后来的艺术历程看,居廉并未承其家学。居少楠卒时居廉“才弱冠,茕茕孓立,孤苦伶丁,堂兄巢,怜之携归教养”。所以居廉更多地是受到亦兄亦师的居巢的影响,走上了一条与父亲截然不同的艺术道路。居巢在一首题为《送古泉弟(廉)赴官桂林》的诗中也提到:“弱弟小年依阿兄,丹青能肖性情真。入此莫怪还中热,画里骖鸾好致身。”但另一种说法是,居廉幼年而孤,曾随姐姐居梿生活。姐以替人缝鞋边维生,生活十分清苦。这与前说相去甚远,姑妄存此备考。
  居廉生于清道光八年戊子(1828年)九月二十二日,卒于光绪三十年甲辰(1904年)五月初五日,享寿七十有七。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和广东省博物馆所藏他所作很多作品均钤朱文印“戊子生”,可资印证其生年。冼玉清著文称曾访得《居氏家谱》,得知居廉生卒年,容庚先生的《颂斋书画录》也谈及其疑年,均与上述一致。居廉于光绪十三年丁亥(1887年)所作《墨梅》斗方,钤朱文印“老七”,居巢于咸丰十年庚午(1860年),为居廉所作《石供图》扇面,有“古泉七弟乞写箑”,另有无纪年的《菖蒲奇石》扇面,有“古泉七弟赏之”句,友人蒙而著为其作《山水》轴,也称其为“古泉世七兄大人”,由此可知他当排行第七。据居氏后人居玉华(居庆萱)女士回忆,幼时常听父辈说对居廉有“七爷”之谓,也可证之。
  “二居”流寓广西考
  居巢大致在道光中期游于广西。居廉在所作的一件《十香图册》中称居巢“侍宦粤西二十二年”,现在大家比较认同的说法是居巢大约在咸丰六年(1856年)年随张敬修返回广东,若按此逆算二十二年,则居巢到广西“侍宦”的时间当在道光十四年(1834年)左右。而张敬修服官粤西,以礼聘请居巢至营中的时间是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后,因此据此可知居巢实际在张敬修赴桂之前已先赴广西。
  居巢先是作幕僚,后经张氏推举,任过比知县略高的“同知”一职。他在广西期间,曾问画于宋光宝、孟觐乙。宋光宝,字流百,一字耦塘,江苏吴县(苏州)人;孟觐乙,字丽堂,号云溪,江苏阳湖(常州)人。二人同被江西籍的李秉绶聘至广西寓所“环碧园”教写花卉。但从传世的画迹可知,二人艺术活动大致在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居巢向他们问学,也大致在入张氏幕下之先,且时间当不长。
  大约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二十岁的居廉随居巢赴广西张敬修营中。在此之前,居廉也有可能随居巢在桂林生活过一段时期。
  张敬修是“二居”艺术生涯中起关键作用的人物。他生于清道光三年(1823年),卒在同治三年(1864年),字德甫,别署虎头山弄潮客、博溪渔父等,广东东莞堂厦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服官粤西,历官庆远、百色、平乐、柳州、梧州、思恩、浔洲诸地,官至广西按察使、江西按察使等职。他雅好书画,自己也能偶尔画几笔,在广东省博物馆、广州美术馆等也均藏有其意笔草草之作。他在任上先后延请“二居”赴广西,主要是做军师兼作画、授徒。
  关于“二居”在广西的情况,由于缺乏详细的史料记载,居廉远赴广西,实乃应张氏之邀担任官职。目前所见到的关于居廉最早的传记资料是其好友符翕在其六十寿辰时撰写的《居古泉先生六秩寿序》,该文称“东莞方伯张公,累函相招,旋至营,即属以帷幄之事”,上文提及的居巢的题为《送古泉弟(廉)赴官桂林》的诗题也说明此点。居廉至军营后,“其所为决不疑,定大计”“悉以身任之而不辞,军果克”,因而备受敬修重视。张氏任职广西期间,正是太平天国及各地义军风起云涌暴动之时,张氏疲于应付,于是便广纳贤士,网罗于帐下。居廉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受堂兄居巢的举荐而赴桂谋事。相传居廉因与张敬修在广西遇太平军袭击时同守危城而益得其重。李健儿和居廉弟子张逸在其文章中都有记载。后来,大难不死的张敬修叹曰:“不图临难,仅得古泉一人,真肝胆交也。”因而“每晤袍泽,必盛誉古泉,诸将莫不敬礼之,画名由是大噪”。
  事平后,以军功奖掖,居廉得知县,赏戴花翎。其他的资料则显示居廉在广西担任过“少尉”一职。在后来他与其他文人的诗文唱酬中,都被称为“居古泉少尉”,即县一级的吏员。不管是知县还是少尉,对于潜心画学的居廉来说,也不过是个闲职,所以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资料记载其在任上之事,看来更多的只是一种虚誉。
  在张氏广西任职期间,居氏兄弟可能有过一段时间回到故里。后来,居廉应张敬修之招再次赴桂。大约在咸丰六年(1856年)左右,居廉返回广东。
  居廉在广西并非皆忙于军务,更多的时间仍然是从事艺术活动。“每以暇日,挟丹青,游野次,或登山临水,追模花鸟草虫诸生物,务得其神似。”当时,宋光宝、孟觐乙在“环碧园”授徒。“环碧园”乃李氏精心构筑的一座园林,史载“岩壑内藏,广逾百亩,春时梨花极盛,远近丹青之士咸为作图”。他们极有可能在这一时期从宋、孟习画或私淑其画。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资料直接证实二者的师生关系,但二人对“二居”早期画风的感染却是显而易见的。后来居廉在所作的花卉中常钤一印曰“宋孟之间”,以示其艺术渊源。
  据居氏后人所述,居廉在广西收有不少弟子,当他离桂时,曾作有一幅《漓江送别图》。弟子题诗相赠,蔚为可观。居廉在广西时已有相当高的艺术造诣。此外,广东省博物馆所藏一件居廉的《花鸟》扇面上有居氏题识云:“仿白阳山人用笔,壬辰冬十一月为声传仁兄有道鉴正,隔山樵叟居廉画于苍梧舟次。”“壬辰”为光绪十八年(1892年),时年居氏六十五岁。据此可知他至少在这年还去过一次广西。
  “二居”客居东莞事略
  张敬修在广西任上,正值各地义军不断暴动之时,因此辗转各地,疲于应付,并于1855年因浔城失守而落职,次年返籍,居巢亦回到番禺。后来,几次应张敬修及其侄张嘉谟之邀,与居廉同赴东莞,断断续续住了几年。是时,张敬修筑可园,张鼎铭建道生园,“二居”相继在两园中居住作画。
  可园现在仍然保存完整,经整修后如今成立了可园博物馆。张敬修任职广西期间,便已开始构筑可园。咸丰六年(1856年)督战伤股,回籍休养,得以继续经营园林。因而渐成规模,史有“内储书史,外莳花木”之谓,极一时人文、园林之盛,可园优美的自然风景和优裕的物质条件使“二居”能够静下心来,潜心作画。
  居巢主要是居住在可园。在这里,他创造出大量极为精致的艺术作品,如上款为德甫(张敬修)、鼎铭(张嘉谟)、汝南(张家齐)的作品,便是极为难得的上乘之作。同时,他也写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如《张德甫廉访可园杂咏》《可园梅开,月上独坐,悄然寄怀李少韦、洪少竹、黎慈白、李松孙诸吟侣》等,足有三十余首。可园期间,成为他艺术的鼎盛时期。
  居巢的艺术生涯是与张敬修休戚相关的。咸丰九年(1859年),张敬修调任江西按察使,次年,居巢也随之赴南昌。《今夕庵诗钞》中有两首诗题便提及此点,其一为“江右八月后,茉莉不复作花,四时花放,不知秋老,得不思岭南哉?因忆开岁落灯日在佛山解维,桃花已盛,至三月十四日抵南昌,桃花犹正开也,补作一绝寄示故园吟侣”;其二为“峡山飞流之下,菖蒲生石上,细密可爱,采数拳养盘水中,携至南昌臬署。庭柯午阴,生意茁壮,不异在山时也,诗以赏之”;顺德赖学海汇川《虚舟诗草》有《读居梅生山人石马岗诗有感并序》云:“山人游幕江右,予在吴城,相隔一百八十里”,也可证之。
  居巢于1856年离开广西后,除长期寓居东莞和随张氏赴江西行署外,也不时返回广州等地,与当时文人交往过从。从他的一些署有年款的诗词及画作中可依稀看出一些行迹。
  咸丰七年(1857年)仲春,画家罗天池(1805—1860年)邀居巢及其他同人赴邓大林杏林庄探杏,罗天池属居巢仿徐承嗣法作《水杏图》一帧,并集句成《浣溪沙》词一首。同年暮冬,居巢与张鼎铭赴广州石井村游览,见野花一种,鼎铭写图,居巢赋七言律诗一首。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十七日,居巢将赴豫章(今江西南昌),舟次佛山为居廉作《石供图》扇面(按居巢在《今夕庵诗钞》中《张德甫廉访招游豫章留别诸同社》有“桂海归来得几时,又从瘦岭度鞭丝”句,可知该诗当作于是年)。同治二年(1863年)三月,居巢暂归会城寓斋,对雨读倪云衢少尉诗卷,用李师中体,感题三绝句。
  此外,张敬修诗作中有《梅生少尉将赴滇中索画题句》一首,中有“萝带既已搴,蓉裳既已绢”等句,由此可知居巢的足迹当远至云南。
  道生园与可园、欣遇园并称东莞的三大名园,三园所处位置也比较接近,除可园外,其他两园虽然旧址犹存,昔日之景象已不复存在,从规模上看,当不逊于可园。张嘉谟既筑道生园,便延请居廉长期客居于此。因可园、道生园相隔仅数百米之遥,故居氏也经常光临可园,作画雅集。张乃张敬修之侄,与居廉年龄相若,亦有书画之好,又同学画于居巢,且对居廉之画喜爱有加,因而对居廉特别“关照”。他曾专门派人为居廉搜集奇花异草、鸟雀虫鱼写生,而居廉作画也极勤奋,极精致。他在道生园中所居住的时间也远多过可园。
  张嘉谟(1830—1887年),字鼎铭,别署钝守老人,工诗词书画,嗜古,尤笃钟鼎、彝器、篆隶、古刻,《东莞县志》说他“画师居廉,少依其家,师之十年,后遂负重名”。工写墨兰、虾蟹,据说他所写之兰在当时与居廉的石齐名,所以有“居廉石,鼎铭兰”之佳话。他与居廉交情极厚,在所著《静娱室题画诗》中有《题兰花帐薝(赠居古泉廉)》诗二首言及此点。
  居廉在可园和道生园期间是艺术创作的兴盛期,这一时期所作之书画极精,画艺臻于化境,可惜这段时间的传世作品并不多。据说他将所描绘的花鸟、草虫、石头等册装裱成《宝迹藏真》,足有十几本,大多为赠予张氏的。这类作品今天已不易见到了,广东省博物馆收藏了其中一本《花卉石头》册,近人邓尔疋(1883—1955年)于1921年为其题跋中给予了很高评价。
  这一时期与居廉、居巢同客可园的尚有浙江上虞的徐三庚(1826—1890年)、广西桂林的彭冠臣、湖南湘潭的葛本植等,而诗人张维屏(1780—1859年)、陈良玉(1814—1881年)、郑献甫(1801—1872年)、简士良、何仁山等都曾在此作客聊吟。居廉于咸丰八年(1858年)所作的《龙舟竞渡》团扇(广州艺术博物院藏)中提到:
  戊午桂林彭君冠臣,湘潭葛君绪堂与余同客东莞。时届端阳,拟抵省一观竞渡,因事不果行。彭子亦以西省今年龙舟为最,恨不可返棹一观。葛子为想象图慰之。予亦为珠江荔湾之景,并图各像于上作如是观。胖者彭,秃者葛,发者予,髯者东莞园主人也。清波老兄见之,嘱再临一过,隔山囗囗居廉志。
  从作者题识可知,居廉与彭冠臣、葛绪堂均有往还。彭冠臣,从与居廉同客可园可推知为当时桂林的书画家;葛绪堂,名本植,原籍湖南湘潭,移家广西桂林,善画,为时所重。他擅画人物,高剑父在《居古泉先生的画法》中称居廉人物画“作风略近葛本植(绪堂,湘人),因师与葛氏极友好,或受其影响”。据此则葛氏人物画也有相当造诣。
  同治三年(1864年),张敬修在可园病卒后,居氏兄弟回到了故里,翌年,居巢也病卒于隔山乡。
  纵观居巢一生的艺术活动,从中年以后,基本上是与张敬修的升降荣辱紧密相连的,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乡度过,“流离未有安居策,衰老偏轻去国思”。在长期流寓的生活中,创造出精湛的艺术作品和优美的诗篇,成就了在近代广东画坛上独特的历史地位。
  居廉与十香园
  笔者在统计居廉一千余件作品时发现,直接或间接署有年款的大约有五百件,最早的是作于咸丰五年(1855年)二十八岁时为顺德冯瑞兰(字介眉)所作的指画《松鹤》扇面,最晚的是作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新春七十七岁的《富贵神仙》轴(均藏广东省博物馆)。其中作于同治四年(1865年)以前——即客居桂林和东莞时期的作品仅约五十件,约占传世作品总量的百分之五,另外有绝大多数作品还是1865年以后——即回乡后所作。
  居廉从可园返回隔山乡直至谢世的四十年,可称得上艺术生命最为旺盛、成就最为斐然的时期。
  居廉还乡后不久,即用多年积蓄在所居住的隔山修建了一座供自己写画与授徒的庭园,因种了素馨、瑞香、夜来香、鹰爪、茉莉、夜合、珠兰、鱼子兰、白兰、含笑等十种香花,故名“十香园”(在居廉和友朋的书画诗词中亦称之为“隔山草堂”)。十香园规模并不大,既无亭台楼阁,也无池塘舞榭,但却是一个环境十分幽雅的地方,园里“太湖石、腊石及奇花异草,错置其中”。
  啸月琴馆乃十香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与紫梨花馆同位于园南。啸月琴馆有时也作“啸月吟馆”,是居廉作画的地方,据说是因居廉偶然获得一把珍贵的啸月琴而得名。居廉的晚期弟子周绍光在一篇题为《啸月琴馆记》的文章里详细记述了昔日的情景:
  啸月琴馆者,昔吾师居古泉先生画室之别名也,位于本市河南隔山乡内,为吾师作画及啸傲之所,迄今百余年矣。先生于光绪中□殁,历经兵燹,馆址荒芜,门人陈君树人资助保全之,仍其旧观,复为修缮,加以点缀,以留景仰,乃使僻陋寂寥之馆,而成古茂雅邃之园,洵可爱也。馆址不甚大,回忆予侍侧时,馆内画室,师设画案,案上放置大玻璃罩,罩内满蓄种种草虫……
  紫梨花馆是居廉授徒的地方,当中供奉居廉小像。此室及匾额至今犹存(据居氏后人称,“紫梨花馆”四个隶书大字系居廉侄孙居秋海所书)。十香园园北亦有二室,一为客厅,一为吉祥花馆,也是居廉授徒的地方。
  十香园正门,额曰“居廉让之间”,两侧悬有书画家谢兰生(1760—1831年)所书行书对联“月在离支树上,人行茉莉花中”。联文源于宋代范成大的诗,系描写岭南地区风光的幽美,居廉移至十香园想必也是陶醉于自己亲自构筑的美景中。现在还能见到的居廉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与其友徒高剑父、陈寿泉、张纯初、关蕙农、洁修等二十一人摄于“居廉让之间”别业的照片。谢兰生书法为镌刻,看出“月在……人行……”四字,牌楼上“居廉让之间”五字则为墨书。门前树影婆娑,院墙丈许,虽非大户人家,但亦能见其昔日之荣华。如今,十香园旧址尚存,牌楼已荡然无影。院内杂草丛生,能见其当初遗存之太湖石。“紫梨花馆”牌匾虽存,但也是旧迹斑驳,木质松脆,无情岁月所刻下的痕迹明显可见。
  居廉自1865年起,便在十香园设馆授徒。一时桃李甚众,最多时一天竟达数围台,开近代广东美术教学之先河。在随后的近四十年间,居廉几乎很少远足,他的日常生活多为一边教学,一边创作,有时也与两三文友画俦相与论道、雅集。到了晚年,画名日盛,求画者踵接。每逢月初,他便由隔山到河北(珠江以北)一次,拜访友好,顺道往大新街双门底各接件处收件。求画者常把索画之题材要求及润资放于各接件处,居廉由学生陪同取回后,当月便可交件。
  居廉好客。据载,每逢春秋吉旦,座客常满。晚年,每岁寿诞,“其村边河畔,官船画舫,排塞而来。自南粤显者,至文士艺人,贩夫走卒,僧尼道士,皆萃于一庭,称觞上寿。有时名优度曲,弟子调弦,古泉亦扬袖微髯,起而自歌,是夕闭关,邀客尽欢达旦。”光绪十年(1884年),居廉六十大寿,好友潘飞声写下一首祝寿诗,显示出当时的热闹场面:
  隔山连日管弦声,簇簇黄花照画屏。
  想见绮筵齐献寿,群花围住老人星(君多姬)。
  居廉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在故里度过,在十香园里,他创造出大量的艺术作品,培育出伍德彝、高剑父、陈树人等一代画师,因而最终奠定了在广东画坛上的特殊地位。关于“二居”的生平艺事,如他们与当时广东文人的交游、居廉的弟子、居氏家族的成员及其艺术成就以及他们的绘画在当时画坛的流通及其影响……需要进一步挖掘与考证。

  作者:朱万章
  来源:《岭南文史》杂志